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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番外(17)

想到这,他带着对主家的感激,走到了七里坡。

然后就被新建的家宅惊到了。

二层高的楼宅,排成两列,看着就气势恢弘,墙上刷了白灰,干净整洁,两排楼层之间,还用大锤夯平,弄出了个十来丈的平坝,其间有木柱支着,正晾晒着许多衣物,地面干净,让他一时不敢步入。

倒是院外有两处房子,顶上都冒着滚滚白烟,远远还能听到许多吵杂的争议声,让他不由得好奇起来,小心地靠近过去。

那房子像个是一个大窑,四周有好几处门,都用厚毡挡住风,那些人声,便是从这里传来。

掀开厚毡帘子,便是一股迎面而来的热气。

房中正放着一口口大锅,冒着腾腾热气,不时有人从锅中舀水入盆中,清洗着羊毛。

还有一些小孩,正将洗好的羊毛放到一边的木架上沥干。

“张二郎回来了?”旁边有熟人惊喜道,“你可是军户里最后一个回来的,你家里都在那边纺线,还不快去帮忙梳毛!”

张松被人指着方向,却发现家中父母、妻儿、兄嫂都在一起,围着一口大锅,忙来忙去:“这是……”

“这是主家给的羊毛!”他的母亲正在拿着一把铁刷,将一团团细毛刮得蓬松后,拉成长长的毛条,而媳妇正从毛条中抽出一缕,熟练地纺着毛线,面带笑意,身旁已经放了一卷毛线。

“羊毛?”张松一时茫然。

“不错,主家发下来的羊毛,咱们给纺成线后,一斤能给四十文线呢,”张母摸着柔软的羊毛,仿佛摸着自己的儿子,“而且,在这里又暖和,还有热水,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咱们家这两天,就已经纺了十斤线!四百文线!你儿子自出生还没尝过荤腥呢,这次年节,定能让他吃到。”

说着,张母还拿出了钱袋,给他看串好的铜钱。

张松看着那在清洗烘干的蓬松羊毛,忍不住摸了一把,柔软,细致,果然是……

“松手!”几乎同时,父母妻嫂同时咆哮出来。

“啪!”张母愤怒地把儿子的手拍开,怒道:“这瘟货,那手上全是泥灰,我这羊毛洗起来有多不易你知么?那主家分给我们每家的洗物就那么点,碍了家里的收入,你这年节还想不想过了?”

张松唯唯诺诺地认错,又看了一眼那主家分的“洗物”,只见到一桶清水,却也分辨不出区别来,只能在母亲的训斥下,拿出未洗的羊毛,一一将其中的杂物挑拣出来。

他的手指肿如萝卜,有的地方,已经冻成了紫黑色,甚是笨拙。

“瞧你这手,”他妻子顿时心疼起来,“陈老那有一罐药膏,是主家赐来的,能治冻伤,你快去涂些。”

“那得花多少钱?”张松不以为意,“一点小伤,每年都有,不用管它。”

他妻子轻嗤一声:“那是主家赐的,不用钱,你若不用,他人用光了,便无你份了。”

不用钱?!

张松挑毛的手顿时一滞,猛然起身:“陈老在哪?”

“右边的那厨宅……哎,你记得带些羊毛回来!”他妻子冲他背影喊道。

第16章 花开不败

腊月初八,大雪初晴,七里坡下的河水已经结上一层薄冰。

小村的一座房屋里,堆放着数千斤的石碳,一名六十多的老者正守在煤屋的门口,围在一个小碳锅前仔细地清理着锅里的羊毛。

他眉头的皱纹很深,一件粗麻大褙套在身上,一截粗糙的灰色毛线领子从圆领中探出,护住了脖颈。

他旁边正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拿着一个纺轮,把一截细长的毛条绞成毛线。

村里只有三架纺车,如今正在日夜纺线,却还是无法将大量梳好的羊毛纺完,这纺轮就不同了,无论大人小孩,都可以随手带一个,坐着烤火、在坑上取暖、吃饭消食时,只有空,把纺轮放在空中一转,就能把连接在纺轮上的一缕羊毛扭成毛线,再把这截线卷到纺轮上,绕下一截线,如此往复。

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别说三岁的孩子,便是三岁的猴子教上了两天,也能学会。

所以,村里的人但凡有那么一点空闲,便都在绕线,绕的粗细均匀的线团,还会被山水姑娘赞许,每斤的收购时能多加一到五文钱呢。

山水姑娘真是太聪明了,前些日子,她把刚刚剪下来的粗羊毛和洗毛水用很低的价格卖给他们,再让他们纺线后,又买回毛线。

虽然一开始让大家很是犹豫,担心被骗,可很快那张松家的就买了好多羊毛,他们一家也是奸滑,纺好线后,却没有拿去卖给山水姑娘,而是一家子拿这些线做织了七件新衣新裤,甚至还给老父母做了两双足衣!

真是太奢华、太浪费了!

哪能一次做那么多的新衣呢!

就算到了年节时,不该也一户数口做那么一两件新衣,大家轮换着穿么?

老头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张松家昏头了,才过了那么两天好日子,就不记着打了,这钱不存着,要等明年要是遇到个什么天灾,看他怎么过!

就因为这事,他家媳妇儿子也被馋坏了,怂恿着老妻私下里,悄悄做了几件新衣!

可把他气坏了!

但是做都做了,也不能卖,哪能不穿呢?

还说这衣服可真暖和,暖和是暖和,可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在他一边抱怨,一边清洗着羊毛时,他看不顺眼的张松便走到了他面前。

“陈老,我来买碳!”张松裹着灰色的硬布褙子,提着麻布口袋,恳切地看着老头。

老头哼了一声,起身拿起木称:“要多少?”

“先来一称!”张松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一称七十五文,你数数,”老头指着称上的刻度,“十五斤,一称足足的。”

“当然,你是村里最公正的,不然姑娘能让您在这卖碳么。”张松陪着笑脸,“那个,冻伤膏还有……”

“没有了没有了!”老头愤怒地放下木称,大声道,“你那蹄子就剩下指头大的一点红肿,洗几日羊毛便会退了,哪来的驴脸继续涂药,滚!滚!滚!”

“这不是还痒么。”张松有些遗憾地把称里的石碳用小铲倒进麻袋,“再说了,今年村里都有热水,想来也是用不上了……”

“这种神药,哪有用不上的!”陈老头咆哮,“姑娘把东西托付给我是一片好心,岂能让你们糟蹋了,快滚,不然我这称杆今天就要让你好看!”

张松遗憾地把钱数给陈老,悻悻地提着口袋走了。

陈老这才放下称来,拿出碳笔,在一个小册上仔细地写下:张松,腊月初八,一称,七十五文。

这是记录,每过一旬,姑娘都会前来查账,他添为这庄户的管事,当然得认真负责。

旁边的小姑娘纺完最后一点羊毛,从小马扎上起身,靠到爷爷面前,软软地问道:“阿爷,我纺好了。”

“嗯,囡囡真厉害。”陈老满意地摸了摸孙女的头,看着麻利勤快的劲,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阿爷,可以把笔给我么?”小姑娘小声地问。

“听话,”陈老面色严肃道,“那笔是你兄长的,你不能科举,只有你大兄读书有成,那咱们家才有能兴旺,你才能有依靠,这平日啊,你跟在学堂里混几个字,不要和大兄争,明白么?”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

陈老这才满意,他就是不明白,儿子就算了,那大姑娘怎么硬要这些女童也跟着识字,囡囡这年纪,正是可以给家里搭把手的时候,没有她烧火煮饭,家里人怎么能挤的出时间梳毛纺线,偏偏大姑娘硬是说了,若不让家里的姑娘一起,那儿郎也不能去。

为了家里的男丁,他们便也只能同意,真是斯文扫地。

但陈老也只敢在心里抱怨抱怨,这庄子是大姑娘的,地是大姑娘的,羊毛房子都是大姑娘的,她想怎么样,自然只能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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