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锜好不容易找到正主,岂能轻易被打发了,不由靠近了一些,毫不嫌弃地坐在小孩旁边的地上,对他道:“我是你兄长之内弟,也算你的哥哥,能叫你虎头吗?”
赵士程大方道:“允了。”
刘锜轻笑出声:“多谢虎头,虎头,你这是在和泥捏什么啊?”
赵士程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罐,又看了这位稚气未脱的未来名将,淡定道:“这是我的小玩具,你愿意帮我把它做好吗?”
刘锜见这小孩这么好接触,满意地道:“当然,你说,要怎么做。”
赵士程于是竹管拿给他,指挥起他来:“端好,开口的那一边朝上……对。”
这竹管的尾巴怎么套在木头柄里,还在上边钻了个洞,有点分量,好奇怪的东西。
“舀一勺药粉,不要太满,平勺就可以,嗯,把药粉放到竹子里。”
刘锜一一照做。
“用这个铁杆,将里边的药粉压平,轻一点,不要太重,再把这颗铁丸放到竹子里……”
刘锜很快搞定:“然后呢?”
“把这根铜丝烧红。”小孩指了指一边正燃烧的炭火手炉。
刘锜拿着用麻布包裹尾端,前边烧红的铁丝,看着小孩,越发好奇。
“把竹子对准那边的木柱上的铠甲……对,然后用铜丝,插进那根竹竿后边的小洞里去。”
刘锜照做,而一边的小孩子已经捂住了耳朵……
“轰!”
一声巨响,刘锜的双手被震得发颤发麻,双耳轰隆做响,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过于麻的状态。
赵士程则去检查了那根竹竿,这是已经长了四五年的老竹,又被浸油陈放炮制过,质地十分的紧密,但在经过这次使用后,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缝,不能再用了。
果然,还是要钢铁的才行,制作也简单,就是空心管后边钻个小洞,方便用铁丝或者碳条点火,到时可以研发一个火绳,方便点火。
不过这玩意缺点也十分明显,装药费时,容易炸膛,精度不够等等,但也不算出奇,最早的这种火枪就出现在靖康不久的南宋,离现在也就二十年,可惜没能发展下去,一百年不到就被蒙古一波带走,工匠在蒙古征西的途中,把技术散播到欧洲,启蒙了欧洲火器军事的发展。
他没有这些麻烦,可以跨越火药改良,一口气把火器的威力点到15世纪去,问题就是怕下雨,早期黑火药挺怕雨水的。
其他的化合物,就很贵,不像黑火药那么亲民,易做。
拍了拍手,他站起身,发现身后的刘锜已经到了那柱子的孔洞面前,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恍惚的状态。
赵士程走过去,发现那铁丸打穿了有一毫米厚的铠甲,深深镶嵌入木柱中,足有半寸深——这很正常,只需要三百多焦的动能,就足够打穿这么厚的铁片,自己那个竹管里火药,差不多是五百多焦的量,再多,很可能就成手雷了。
还算可以。
“打得挺准啊。”赵士程赞道。
刘锜骤然低头。
四眼相对的一瞬间,一者混乱,一者平淡。
赵士程笑道:“多谢刘家哥哥了。”
说罢,他把小陶罐盖上盖子,哼着歌儿,抱着走了。
刘锜依然处于恍惚中,他的脑子在飞速转动——这根本是普通弓箭完全比不了的威力,而且,一根竹竿多少钱,一支箭多少钱?
一支箭要扳平、测量、粘羽,上铁矢,一支七十文,这个却就是一个竹筒,外加一个铁丸,十文都不值,而那药……对了!药,药啊!
刘锜猛然回过神来,伸长胳膊,大声追赶:“你别走,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第126章 改变的命运
刘锜虽然年幼, 但绝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他自幼跟着父亲征战西北,什么事情没见过?
火药烟花, 在大宋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每到除夕之日, 上元佳节, 在大些的州府都会有烟花爆竹, 许多文人墨客都写过大量赞美烟花的诗句来形容这盛景。
可这药,这药完全不一样啊!
就问这世上,什么爆竹能把铠甲给打穿?
要知道着铠就是士卒最大的保障, 战场上的流箭刀斧, 大多都奈何不得铠甲, 得是一石以上的强弓或者劲弩, 才能射穿铠甲,刘锜自问已经是军中有数的强弓手, 虽然也能射穿铠甲, 但一军之中, 有三五个他这样的强弓手,就已经算得上精锐了。
若是能有个百人队, 拿着先前的竹筒, 用开口瞄准敌人——光是想一想, 刘锜就忍不住流下口水, 他的心神已经完全不能自主,在看到那小孩子抱着罐子向前走不理他后,一时心急, 伸手就往小孩子腋下一抄, 就要把他抱起来。
赵士程顿时大怒:“你这人也太无礼了!”
他素来果断, 看刘锜想要哄他,也不和他纠缠,小手举起罐子,就用力往小院的荷池里一扔。
“不要啊!”刘锜凄惨地大喊,忙把小孩放下,右腿一蹬,一个飞跃,就朝那飞落的药罐扑去。
扑通!
那人掉到水里,手还用力举着那个陶罐,但这荷池十分泥泞,他终是没能保持住平衡,和罐子一起在水里扑腾。
赵士程冷笑一声,骄傲地仰头走了。
现在就敢不尊敬他,不收拾一下,以后岂不是要反了天去?
……
半个时辰后,洗去一身泥泞,换了一身新衣,头发尤自滴着水珠的刘锜打发走了侍女,看着已经变成汤水的罐子,眉宇间都是后悔和哀愁。
唉,怎么就那么冲动啊,小孩子脾气爆,他怎么能强来呢?
看吧,把小公子惹火了。
刘锜回想着从侍女那打听到的消息,这位小公子是如今的神霄派林真人的弟子,对于炼丹之道有着极高的天赋,他先前把人家当个小孩子,实在是唐突了。
还得去赔礼道歉才是。
想到这里,他随便扎了头发,就又跑去寻那小赵公子……然后被小蝉赶了出去。
刘锜没有放弃,他又出门去买了些密州最有名的点心,仔细包了,过去送礼赔罪。
并且在门口站了足足一个时辰,那小孩才消了气,允他进去相见。
走进书房时,刘锜眼睛一亮,他看见那书桌上,摆着一根铁管,其后有木柄,和先前他在院中使用的竹管极为相似,只是材质不同。
“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那两百件甲具,都会给你的。”赵士程坐在小马旁,头也不抬地把一个大木桶里的黑色粉末舀到一个陶罐里。
刘锜强自定住心神:“多谢虎头……”
“叫我七公子!”赵士程顿时神色一沉,拍桌道。
刘锜从善如流:“小公子,先前是我的冒犯了,实在是锜未见过这般玄妙惊世之物,一时慌乱,这才抱、咳,冒犯到你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行不?”
赵士程看他态度端正,冷哼一声,勉强点头。
刘锜这才坐到赵士程身边,试探道:“小公子,你这东西,叫什么啊?”
“我给它起名叫火枪,”赵士程正拿卡尺检查铁管的粗细了,随意道,“这玩意缺点挺多,还得修改。”
刘锜很想伸手摸摸,闻此言,不由轻声道:“这火药危险,不如由我来帮你拿着,如刚刚那般,我帮你找出要修改的地方,小公子啊,你看如何?”
赵士程这才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骄傲道:“少来这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锜用力鼓掌,赞同道:“小公子说得好!所以哥哥我肯定不是无事,这火枪威力巨大,哪个男儿看了不心动啊,哥哥我当然想看你做出一件惊世神兵。”
赵士程一时惊讶于他的脸皮,一时语塞。
“行吧,”赵士程也真没准备来个三请三让,便道,“那就你来帮我吧。”
刘锜顿时心花怒放,就想抱着小孩转上三圈来发泄自己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