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素还是迟疑,说是这样说,可这种东西是立身之本,岂能……
“再说了,师父,”赵士程谆谆善诱道,“你也弄这炼丹之术许久了,知道其中许多困难,到时广收门徒,如葛洪一般作出《抱朴子》炼丹术,让天下炼丹之士,都尊您为祖师,这是何等的荣耀,如刘混康之辈,只能傲笑一时,只有做下让天下人都侧目的成就,才是真正的名留青史啊!”
林灵素被徒弟画下的宏图迷得神魂颠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平息下来,一言不发,闭目深思许久。
赵士程也很有耐心,默默等他想好。
过了好一会,林灵素睁开双眸,看徒弟的眼神,就带了一丝复杂,长叹道:“徒儿啊,你本就想推荐为师入朝,对吧?”
赵士程抿了抿嘴,睁大眼睛,仿佛一只无辜小青蛙。
林灵素幽幽道:“你想推荐为师,又怕为师乱来,所以才说了这么多,对么?”
被便宜师父盯着看了许久,赵士程才小声道:“这不是,有那么一点担心嘛……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宗室,被怀素案吓过一次了。”
这下林灵素可就不能同意了,不悦道:“那张怀素不过是假道士,岂能与为师比,你这也将为师看得太轻了。”
赵士程垂头不语。
林灵素感慨道:“念在你还是有为为师着想,此事便罢了,唉,徒弟啊,你还是太小,不懂世情险恶,这伴君之侧,说什么,讲什么,都要看官家之意,岂能事事由心,别的不说,那童蔡二者,虽是天下皆知的奸臣,但二者的才干,又岂是等闲?”
赵士程点头:“徒儿受教了。”
林灵素这才满意了,便略心急地问道:“那么好徒儿,赵观察使打算多久见我?”
赵士程道:“想见自是随时皆可,可是师父啊,咱们是不是应该搞一点祥瑞之类的动静,否则爹爹就算推荐,也师出无名啊。”
宋画宗找道士,也不是随便找的。
林灵素不由一笑,温和道:“徒儿,这于你于我,都不是难事吧?”
赵士程眨了眨眼睛:“师父你说什么,我有点不懂啊。”
林灵素笑道:“那,你大可找个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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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赵老爹还在装病,加上他不愿意去这浑水,于是赵士程将林道长推荐给了自己兄长赵士从。
这两位骤然相遇,在对视的第一眼,就有如干柴遇烈火,流水遇知音,露出了然的微笑。
随后,两人便无视了牵线搭桥的小孩,热情地交谈起来。
“……道长居然是神霄派么?官家曾经梦到游揽神霄宫,曾经提起神霄之事。”赵士从热情地把皇帝的消息透露出来。
“天有九霄,神霄最高,看来陛下与是仙道中人啊……”林灵素立即顺杆爬上去。
“道长果然是有道之士啊……”赵士从眼前一亮,越发热情,“我认识一位有道之士,与陛下很是亲近,想来定能与道长论道。”
“岂敢,相互讨教罢了……”
行吧,赵士程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用麻烦自己了。
有了这么一个在画宗身边的眼线,接下来,他才算可以干涉未来大势。
唉,这闷头种田的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得返了。
第101章 梦想还是要有
赵士从和林灵素两人谈得十分投机, 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各出手段,展示了自己的价值。
赵士从可以把当今陛下的各种奇闻异事如数家珍地讲出来, 也知道官家如今宠幸哪位妃子臣子宦官画师道长, 可以有哪些路子能在哪些时候见到官家, 还知道官家最近又喜欢哪个道君,除此之外, 他和官家信任的道士们也颇有交情。
而林灵素则可以使出一手五雷正法,自称可以呼风唤雨、虚空生火之类,还给赵士从现场表演,手一伸, 掌一出,便见假山那轰然一声响,宛如雷落,生起轻烟, 那种仙家气度,让赵士从惊为天人,礼敬上坐不说,这位素来温和的兄长还责备起弟弟居然如此怠慢上仙,这样的神仙人物,也是他心善不和你计较, 以后万不可如此。
林灵素听了这话, 则急忙劝慰, 说徒弟虽然任性了些, 孝心却是一点也不缺, 能遇到这样的徒弟也是他的福缘云云……
于是两人的话题就这样莫名地从怎么入宫得到官家信任, 变成了对赵家虎头的讨伐大会, 他们相见恨晚,以茶代酒,一起长吁短叹,说弟弟徒弟如何惹事生非,坑蒙拐骗。
“遇到士程这样的弟弟,防御真是辛苦了。”听说对面这位刚刚晋升洺州防御使,林灵素便直接用了官称,以示尊敬。
“我离得远还好,家里才是遭了虎头,这孩子……虽然平时孝顺,这遇到事情来,扯人下水,真是一点都不带犹豫!”赵士从痛心疾首道,“要我说,他平日肯定还是更亲近道长一些。”
“哪里哪里,我也未好到哪去,”林灵素也感慨道,“为了一本天书,这虎头是想尽办法让我去还原炼丹之术,有空还得给他喂鸽子,他自己却是稳坐钓鱼台,没事就来我这查进度,这就罢了,如今还要让我入宫,这真是,蚊子腿上都能让他刮出肉来。”
“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唉,我家虎头,这何止吃窝边草啊,简直连门板都要被他啃下来……”赵士从连连摇头,“但有何办法,谁让是亲生弟弟,不顾着,怎么能行呢?”
“不错,师徒一场,如今有人要动我徒儿,舍了我这凡尘俗躯,也不能让徒儿有所损伤……”林灵素也果断表明立场,加入了爱护虎头的一方。
两人一言一语,都把自己努力往受害者身上靠,说到动情处,甚至还红了眼眶,那气氛,就差黄酒鸡关不,结拜个兄弟了。
赵士程在一边听得连嗤几声,用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翻白眼,免得伤害了那两人刚刚建立的统一战线。
终于,等两人说得差不多了,赵士程才坐到他们身边,拿了一杯冷掉的茶水,哼了一声,喝了下去。
赵士从恍若未闻,笑盈盈道:“那么,入宫之事说好了,剩下的,便是祥瑞之物,不知道长可有打算?”
林灵素摸了一下胡须:“祥瑞之物,无非是嘉禾、瑞兽、异像,若要送至官家面前,我可于冬日御鹤于宫廷屋瓦之上,算是够上瑞兽与异像,至于嘉禾,怕是要差人寻找一番了。”
赵士程好奇问道:“什么是嘉禾?”
赵士从解释道:“猗猗嘉禾,惟谷之精,就是长得特别粗壮饱满,麦粒很多的麦穗,田生嘉禾,是明君之证。”
赵士程沉吟了一下:“这个,或许我有办法?”
赵士从和林灵素同时盯着小孩。
小孩一时困惑:“怎么了?”
林灵素不得不委婉道:“徒弟啊,你这份心是好的,但你从没下过田,可能不知晓,这嘉禾不是多施肥水就可以生出的,肥多水多了反而伤禾,这得看天时地利……”
赵士程皱眉道:“那你说说,如今地里的麦子一穗有多少粒?”
林灵素不得自得道:“你师我可是农户出身,平日一穗麦能有十粒,而若有十五至二十粒,且得饱满,那便是上好的嘉禾了。”
赵士程点点头:“那么,一亩麦子能得多少斤?”
林灵素微微皱眉,麦子都是按体积论“石”,但这难不倒他,他略为思索,便道:“一亩新麦晒过之后,按上田下田不同,约在一百五十斤至三百斤之间。”
赵士程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么,若我有办法让一亩麦产千斤呢?如此,一穗应该可以有三四十粒了吧?”
林灵素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赵士从也忍不住伸手,揉搓了他的脑袋,后者笑道:“虎头啊,这你亩产千斤,有些过了,你就不能说个五百斤么,那也算是嘉禾了。”
赵士程冷着脸把老哥的手抓住扯下来,不悦道:“我说千斤,就是千斤,哪怕打折,也是打八折,不会直接半价,你要是不信呢,我大不了就不找这麻烦,反正你们这祥瑞也是够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