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316)
婉襄轻轻地笑起来,侧过脸去触碰他的面颊, 不是吻他, 只是一下一下地用微凉的鼻尖去碰,便像是挑逗着夏日里荷塘上初生的荷叶。
他被她蹭得痒起来, 用一只手擒住了她的下巴, 使得她动弹不得。
而后他们四目相对着, “朕还在吃药,你离朕远些,以免过给了你。”
看来痒的地方不仅仅是面颊。
婉襄轻笑了一下,不希望他今夜太辛苦,于是重新走回到她原本坐的地方,整理着雍正登极以来所刊行的那些书册。
雍正元年有《御定孝经衍义》,又有隆科多、王顼监修,徐元梦、张廷玉为总裁的《明史》。
无论当政的人是谁,终归只有一个中国,一代一代的历史要传承下去,便不可不修史书。
而自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儒家思想就已经成为了统治者治理国家的正统思想。
孝义又是其中最重要,最精华的部分。
《御定孝经衍义》其实倒是世祖皇帝,也就是顺治爷诏令儒臣修订的,后来这套书也收录在乾隆皇帝下令编撰的《四库全书》之中,得以保全下来,婉襄并没有在这套书上多花什么心思。
雍正二年二月,颁布了御制《圣谕广训》。
其内容源出于清圣祖仁皇帝的《圣谕十六条》,雍正继位后加以推衍解释,而后令人该地方文武各官暨教职衙门在各地推行宣讲,晓谕军民生童人等,并定为考试的内容。
婉襄第一次见到武晚沐时,她正在看的书就是《圣谕广训》。
武柱国那样地想要官运亨通,升官荣华,或许这本书于他们武家人而言就像是家训一般,人人都要好生学习,领会其中的深意。
宁妃雍正十二年五月二十四薨逝,二十五日,雍正便下令以妃位为宁妃治办丧事。
宁妃的的兄长武启欣自北路乘驿回京,为已故的宁妃做了春?里妆缎被二床、枕一个、缎里妆缎褥三床,送她到了田村殡宫。
她死后仍是妃子,应当去见了她死去的阿玛,都做了鬼魂还要讲究排场,不知道若是见了武晚沐,她又如何作想。
雍正的妃子们都会被葬入泰陵的妃园寝,但并不是现在。
譬如雍正七年即死去的懋嫔,如今也仍然暂安于田村殡宫之中。要一直等到乾隆二年,才会和齐妃一起被葬入妃园寝中。
她们两个人在宫中的下场是一样的,死后也一起作伴。
雍正二年七月,雍正颁布《御制朋党论》。
这只是一篇文章,婉襄很快便看完了。
康熙末年,九龙夺嫡,康熙帝力不从心,政局其实已经陷入了一定的混乱。
雍正自己也是从朋党斗争之中走出来的,如何能不知其于国家的危害,因此极力反对树朋党,并警告那些人,若是这样做的话,便是犯了背叛君上的不忠之罪。
“四哥赞同欧阳修的‘为君难’之论,却又反对他对‘朋党’的观点。”
欧阳修认为“君子无党,而小人有党。”君主应当善于利用君子之“朋”,而逐退小人之“伪朋”,本质上还是认可“朋党”的存在,
雍正自杂乱奏章之中抬起头来,“若是欧阳修仍然在世,朕定然会将他诛杀。”
从前隔着朝代封官员为护佑一地之神明,如今又要隔着朝代杀人,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婉襄轻笑了一下,发觉雍正并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略带着些得意,看着她整理他这些年的成果。
雍正三年,这一年最重要的事几乎都集中在年家人身上。
敦肃皇贵妃薨逝,年羹尧被赐死。
三年服阕,另外还有一个关键词是“清算”,诏廷臣宣示允禟罪状,并及允禩、允誐、允禵。
也就是到年尾的时候,雍正才下令修撰《大清律集解》和《大清律历增修统纂集成》。
这两本书都是为刑名律法之用,顺治那一代便开始在大明律的基础上订立大清的律法。
而律法也总是在不断完善的,仅仅是婉襄陪伴雍正的这些年,便能感觉到整个社会从法治的角度上看,是在缓慢地进步着的。
《大清律集解附例》这本从顺治年间就开始修撰的书,是雍正六年十二月才终于告成的。
到了雍正七年,对于婉襄而言是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年,于雍正大约也是。
这一年因湖南籍书生曾静之案,雍正写下了《大义觉迷录》,并刊行天下。
这是一本充满争议的书,就像是雍正的人生一样。雍正时期这本书就像《圣谕广训》一样为人们所熟知,到了乾隆朝,便立刻被乾隆下令收回烧毁,成了禁书。
这也足见他们父子两人拥有完全不同的性格。
雍正见婉襄拿着这本书,忽而叹道:“雍正七年时,朕已经屡发上谕,不许官员言及祥瑞之事。但道曾静案发之后,鄂尔泰数次上奏,言及云贵之地有卿云。”
古人认为卿云出现,是统治者至孝之故。
“那时人人都不齿于鄂尔泰此行,认为他借祥瑞邀宠,朕却明白,他是在想办法支持朕,让天下人都不要误解朕。”
婉襄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四哥这一生,也并没有辜负鄂尔泰。若非您与鄂尔泰通力合作,如今苗疆土地开拓,建厅立治,也并不能这样快,这样顺利。”
为君难,为臣不易,他们是相得的一对好君臣。
雍正也的确给了鄂尔泰很多,为皇帝重用的时候,鄂尔泰已经年逾四十,自己都以为人生不会有什么转机了。
而后出任云贵总督,推行改土归流,一门皆富贵。
他次子的妻子与慧贤皇贵妃是姐妹,四子同样是云贵总督,娶的是内大臣海望之女。
便是他兄长的女儿,也嫁给了怡亲王府的弘皎做了嫡福晋,即是婉襄常见的西林觉罗氏。
其余诸子亦皆联姻望族,这大约就是武晚沐的家族想要的结果。
雍正淡淡笑了笑,胸中似乎仍有许多未竟之志,“朕近来做梦,常常梦见早年间任用的那些大臣,田文镜,张廷玉,鄂尔泰……”
“有人还在世,有人却已经作了古,朕尤其思念田文镜。”
田文镜是雍正十年时逝世的。
“朕决心任用田文镜时,他与张廷玉的弟弟张廷璐因处理生童试卷之事是有矛盾的,并无一人保举。”
“无人看好田文镜,独朕一人慧眼如炬,因此朕在朱批奏折之中常常同他说,让他千万要争气,莫羞了朕的脸。”
他低头笑了笑,相比于如今,那时更年轻,刚刚成为帝王时也总有更多的意气,“若是他不辜负朕,朕也决意不辜负他。”
也才有了“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这封朱批奏章,让现代人看了觉得好玩可笑。
“田文镜果然实心办事,知恩图报,才递了引退折子没几日,也就……”
人生于世,终有此一日。
婉襄没有打断他的思绪与伤感,继续整理她手边的书籍。
雍正八年三月,颁行圣祖御纂《书经传说》。这一年于雍正而言是十分痛苦的一年,婉襄不想过多地回忆。
雍正九年十二月,《圣祖实录》、《圣祖圣训》告成。
每一代帝王都要由日讲起居注官编辑实录,雍正当然也会有。但修订他的实录,便是乾隆时期的事了。
雍正性情刚烈,常常在奏折朱批之中骂人,修订实录的官员替他不好意思,还要酌情删去一些,可惜后世人永远看不见原版的了。
雍正十年没有修书,十一年《五月》续修《会典》成。
那时候婉襄怀着弘曕,到了孕晚期,精力不济,即便雍正拿给她看,她也没有心思看。
《会典》是记载一个朝代官署职掌制度的书,康熙二十三年初修,而后雍乾嘉三朝都有重修。
这也的确不是婉襄感兴趣的题材。
今年十月,又敕续修《皇清文颖》,这是一部大型诗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