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308)
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雍正的声音, 裕妃先开了口, “为嘉祥推拒了公主的封号, 也不知你是怎样想的,本宫听了都忍不住要为她打抱不平。”
“难道你不是嘉祥的亲额娘,本宫才是不成?”
婉襄拿了块八珍糕,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不睡过去。
“大清的公主大多都嫁到了科尔沁草原上去,万岁爷心疼女儿, 虽然将几个养女嫁给蒙古人, 却也并没有让她们到塞外草原去生活。”
“可时代是会变的,没有什么关系是牢不可破的。”
就算雍正疼爱嘉祥, 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远嫁, 若是那时候当政的是乾隆呢?
若是科尔沁求娶, 而乾隆没有成年的女儿呢?
乾隆只有兰牙迭这一个嫡公主,是深爱着的亡妻之女,还不是说嫁便嫁了。
也就是和敬的命还算好,与额驸生育了五个孩子,想来彼此之间感情应当是不错的。
甚至乾隆年间额驸犯了死罪,也因不忍公主守寡之故而被免罪,算是成全了和敬一生的幸福。
这是不可复制的。
“那你未免也忧心地太早了,若是实在不成,早些给嘉祥定下亲事,蒙古人总没有夺妻之理。”
裕妃忘了,她自己都说过的,顺治阴夺人/妻为妃之事。
说是担忧将来嘉祥要被当成工具本来就只是借口,更深层次的原因婉襄没法同她们明言,便想要揭过这话题。
“嘉祥既是公主,便要承担公主的责任,不能只享受这个头衔给她带来的一切好处。到那时,国家再要她出力,她是没有退路的。”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嫔妾只想让她健健康康地成长,有权利对她所面对的一切说‘不’,或者去追逐那些她想要的,而不是凭借身份威逼、唾手可得。”
若努力都被省略,则得到也没有意义。
她这样说,裕妃和富察氏一时之间都无话可说。
末了仍是裕妃道:“原来是你这做额娘的最不想负责任,所以才这样做的。”
而富察氏完全不是这样,即便和敬出降之前她仍然在世,为了国家,为了肩负起一国之母的责任,她只怕也会这样做。
“……乃至无明者无明,烦恼者烦恼,色声香味触法者色声香味触法,尽是本分,皆是菩提,无一物非我身,无一物是我己……”
是雍正的声音,这也是《御选语录》开篇的内容。”
裕妃便是一笑置之,“原来万岁爷都看得这样明白了,额娘与阿玛皆是这样想的,的确不需要本宫和福晋这样的外人多说什么了。”
“本宫就是看不开,觉得应当拥有的东西便必须拥有。爵位也好,财富也好,否则不是白生在皇家一遭,白受了这些苦楚。”
她也把“生在皇家”这件事看作苦楚。
但皇子和公主还是不一样的。
“对了,本宫听说前几日你们府里那个苏格格见了红了。高侧福晋不忙着照顾她,倒赶着让人套马车,急匆匆地跑到圆明园来向宝亲王与你请罪,可有这件事?”
这是宝亲王府的家事,裕妃和熹贵妃又素来不睦。
富察氏只淡淡笑了笑,“裕妃娘娘的耳报神真是灵通。”
这件事连婉襄也没有听说。原来永璜的出生,也是这样一波三折的么?
“你别怨本宫多嘴,本宫虽然同你的额娘多多年不睦的老对手了,但对你,对宝亲王都没有恶意。”
“这些事本宫闲暇时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你们那位高侧福晋的嫌疑最大,也算是苏格格这次命好保住了孩子,那下一次呢?”
裕妃这句话说完,婉襄就知道事情要变得糟糕了。
富察氏那样相信高禾晏,如何能容忍旁人将这样的罪名加诸于她之上。
“裕妃娘娘,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是要讲究证据的,这样重要的事,如何能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信口胡乱猜测?”
“禾晏虽然的确到圆明园中请罪,但那也是确认了苏格格身体无碍方才过来的。”
“她既然向儿臣与王爷领了这趟差事,中间出了差错,没有想着隐瞒,而是立时上报请罪,这难道不足以嘉奖么?”
婉襄总觉得她对高禾晏是信任得过了头。
裕妃倒是不慌不忙,即便被富察氏严辞反驳,也并没有恼怒的意思。
“本宫可是听说,苏格格这次见红,是身边的人端错了药。将富察格格经血不行所用的破血的药端给了她。”
“幸而苏格格尝着这味道不对,立时便将喝下去的药吐了出来。见红倒不是因为药物,而是因为惊吓。”
宝亲王府里有问题的药物当真是多。
“饶是如此,宝亲王当夜也并没有从圆明园中赶回去安抚受惊的苏格格,而是歇息在了高侧福晋屋子里……”
裕妃长叹了一口气,“你以为当年潜邸之中本宫与你额娘这一辈斗得激烈么?上好的前程摆在眼前,是个人便会有想法。”
雍正当年还没有被明令指为太子,和如今的弘历更有不同。
“本宫自知无才无德,弘昼也不过是庸碌之辈,早早地惹了万岁爷厌弃,便是这样,也常受人迫害。”
“年正仪看起来够像是个菩萨了吧?潜邸内外,甚至紫禁城中没一个人会说她一句不好,可你回去问问你额娘,她难道没害过弘历?”
“你额娘如今日日吃斋念佛,只怕一提起‘年正仪’这个名字,还是恨得牙痒痒。”
这些于婉襄而言都是已经远去了的刀光剑影,她没有参与过,也当然不想参与。
不要说是雍正曾经喜爱过的敦肃皇贵妃,便是武氏姐妹弄出来的这些动静,也让她疲惫不堪。
只不知裕妃举了敦肃皇贵妃的例子,能不能让富察氏清醒一些。
富察氏没有再回应什么,只是拿起茶盏,却也并不喝,这样安静着。
婉襄只好另外找个话题,“上一次在安澜园里,倒仿佛还是雍正八年的时候,拿住了齐妃与道士贾士芳作恶。”
“一转眼过去这么多年了,好像再没有听到过齐妃的消息。裕妃娘娘的消息灵通些,不知齐妃如今如何了?”
这个问题问旁人,旁人还当真不一定能答上来。
“她老得厉害,自从上一次事发,便隐隐带了些疯症。为本宫请平安脉的太医也在为她治病。“
“只说她见了谁都喊‘弘时’,陷在那慈母之心里走不出来,这一生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不论齐妃与雍正之间的对错,站在婉襄的立场上,齐妃给她下过毒,为难过她和她的朋友,当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但时间的确会冲淡一切,她心中早已经没有当时的那种恨,随着裕妃这些话涌上来的是一种多余的怜悯,她努力地将它们驱逐出去了。
富察氏难得主动地挑起了一个话题,“儿臣听王爷说,皇阿玛让郎画师给嘉祥画了一幅她长大之后的画像。这画像在哪里,儿臣可以看看么?”
这画像在西峰秀色之中好好地收着,不知为什么,婉襄每一次看着画中人,若是稍稍认真些,和她对视,心中就会有一种很奇异的感受。
她当然不完全是长大之后的嘉祥,但冥冥之中婉襄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或者至少在哪里见过她。
这感觉萦绕在婉襄心上,一连过了数日,她才终于想起来画中人像谁。
是她和尹桢曾经一起拜访过的一个女收藏家,她手里有很多清代的,未曾面世的文物。
那一次他们去拜访她是希望能够说服她,将其中的一部分文物拿出来展览,但很可惜并没有与她达成一致的意见,她给出的理由是:“时机还不够成熟。”
做文物收藏的人,讲得玄学一些,会被文物中蕴含的物质,或者说能量所影响,所以那一天她说的话,婉襄其实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女收藏家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了,那一天让婉襄印象最深刻的东西反而是她放在台灯旁边的一张照片,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