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240)
他说完这话,旋即轻轻地打了自己的嘴巴子,“是奴才失言了,您千万别在意。奴才这就走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再唤奴才进来。”
许多人富贵腾达,都是不喜欢旁人再提起自己从前落魄时的光景的。
婉襄也不想解释什么,看着小顺子匆匆出去,还来不及转身,便又见到了苏培盛。
他先伸着头望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雍正,自觉无虞,方才略带傲慢地对婉襄道:“谦嫔娘娘陪了万岁爷一夜,也该休息了。”
“正好熹贵妃娘娘已经过来,请您跟着奴才出去,到偏殿里休息,若是万岁爷或是熹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奴才自然来替您通传。”
苏培盛如今当真是毫不掩饰了,他当了太多年太监之中的第一人,如今似乎是没法再像从前一样谦卑下去了。
“万岁爷昨夜完全晕厥之前,钦点了本宫陪伴。如今他还没有醒来,本宫当然也不能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时候离开,苏公公是想要本宫违抗圣意吗?”
昨夜雍正是吐了血的,婉襄第一个跑到他身旁,支撑着他的身体,那血便有一大半洇透了婉襄的龙华巾。
她不想再回忆起来了。
但苏培盛似乎是想要将对她的压制进行到底,“万岁爷的圣意,您向来不违逆么?熹贵妃娘娘的懿旨您倒是违逆多回了,就不怕……”
“狗奴才!”
这一次雍正抓起来的是放在床头的一只陶瓷兔子,是嘉祥更小一些的时候很喜欢的玩具。
不知道雍正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苏培盛吓得立刻跪下去,婉襄也转过身,无奈地行下礼去。
“让熹贵妃滚回她的牡丹台,朕不想再看见她!若是你一心想着熹贵妃,也可以滚到牡丹台中接替福鸣的位置,不必再来伺候朕!”
福鸣是永寿宫的管事太监。
一个妃嫔宫中的,和皇帝身边的御前大总管,苏培盛总不会不知道应该怎么选——婉襄一直以为他是知道的,可这几次的表现看来,他当真是昏了头了。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请熹贵妃离开,奴才这就去……”
雍正的话里给了苏培盛离开的台阶,他立刻就抓住了,脚步匆匆地从内殿之中退了出去。
日色升起来,婉襄一片一片地捡起了那只陶瓷烧成的白兔的碎片,把它们都暂时放在了一旁圆桌上,她到时候要将它补好。
他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嘉祥了,而她每日都守着嘉祥,总是听她念叨。
“谦嫔。”
他没有再唤她的名字,而是唤他赏赐给她的封号,好像也非要向她展示一番他的倔强。
她准备好的话,好像一下子就都没有用了。像在没有浮力的海里,都沉下去,一瞬间什么都没有。
婉襄决定做好一个“谦嫔”,恭敬地面对着他,低着头,“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也不知道是谁更生气,他立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婉襄连忙为他倒了一盏热茶,又取了手帕给他,才想起来这手帕她擦过眼泪,他反而愣了愣,再一次问出了心底最深的困惑。
“朕究竟做错了什么?”
上一次婉襄的泪水不是答案,这个问题,他大约已经问了自己千百次。
而这一次婉襄倒也不再想哭了,又在后宫倾轧的浑水之中泡过一遭,有人都在指责她不爱她的孩子,她不能再软弱下去了。
可真要回答,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她忍不住先责备他:“丹药性热,使人暴躁易怒。服用得过多,将体内的气血都催得乱了,便会如昨夜一般。”
太医诊脉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段时日雍正一直在服用秀清村倒是新研制出来的丹药,在完全没有告知她,也在他的身体完全不需要的时候。
雍正别过了脸去,坚持道:“朕已无恙。”
他没有告诉她他忽而服用这么多丹药的缘由,但婉襄也并非猜不出来。
历来求仙问道之人,跳不出那个圈子。而这一次,大约是为了她。
会影响到雍正的寿数么?
天色明亮起来之后不久,又昏暗下去,下雨了。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婉襄回想起来他在西峰秀色用镊子夹去白发的时候,他既已参透了生死,又缘何不能参透“衰老”这两个字呢?
雍正的语气很平静,“等你到朕这个年纪,若尚有余力爱人,便会知道了。”
她猜也猜出来了,是为了什么。
婉襄的态度更淡然,“我从十六岁开始爱慕四哥,若爱到这般年纪,早已经足够了。只怕是那时四哥又要为他人求仙访道,使我不得开心颜。”
两个人又争锋相对了片刻,他忽而问她:“昨夜马常在拿出来的那封遗书,究竟是不是伪造的?”
现在人断案有DNA,有录像记录,有体/液检查,笔迹鉴定专家……
她只能凭借雍正的信任,但如今的她还谈什么信任。
婉襄恭敬地,在雍正的床榻面前跪下去。
第204章 区别
“谦嫔, 你为何跪?”
婉襄跪下去,殿中的氛围陡然冷下来,雍正的话语不辩喜怒。
都称呼她为“谦嫔”了, 都问了她这样诛心的问题了, 还问她为何跪。
“万岁爷对嫔妾的话有所怀疑,嫔妾胆战心惊, 不敢不跪。”
“嫔妾也不敢断言马常在取出来的这封遗书的确是高常在所赠,但从马常在取出遗书,到嫔妾等前往勤政亲贤殿,这过程当中绝无作假之事。”
“嫔妾亦相信马常在于高常在含冤而逝之事上的确心有不安, 所以嫔妾一告诉她自己愿意为高常在伸冤,她也就愿意将一切都告知嫔妾。”
婉襄不想让雍正打断她的话, 很顺畅地将整件事都说完整。
“嫔妾从前就觉得高常在之事有许多蹊跷之处,马常在之言也印证了嫔妾的猜想。而嫔妾妹妹落水之事, 目前的证据来看, 同谦嫔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
而雍正还是打断了她:“谦嫔,你为什么觉得你能为死去的高常在出头呢,马常在又为什么相信你能做到, 你是在恃宠而娇吗?”
这个问题,婉襄又要怎么回答?
雍正从床榻上坐起来,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穿好的靴子, 而后朝着衣架走去。
龙袍平整地挂在上面, 他昏迷了一夜,脚步略微有些虚浮, 一只手搭在那衣架上, 便要缓一缓。
“别光跪着, 过来替朕更衣。”
那是上朝时所用的朝服,并不是平常居家所穿的常服,都这个时辰了,还想做什么呢?
婉襄下意识地皱了眉,旋即又意识到自己没资格,所以起了身,帮着雍正把那件龙袍从衣架子上拿下来,欲要为雍正穿上。
他却退开了一步,略微低垂着眼眸,凝望着婉襄,“这件龙袍,重不重?”
婉襄一抬头便迎上了他的目光,连呼吸都有一瞬凝滞了片刻。
她和尹桢是少年时相识的,而有些人非是少年的时候一双眼睛深邃地像是星空,里面有浩渺的智慧,庞大的,让人读不懂的神秘,还有亘古不变的坚定。
婉襄想要搞清楚那片神秘,它吸引着她,以至于下意识地伸出手。
但这只手无情地被他抓住了,手上微微施加了一点不满,是他提醒她,他刚刚问了她一个问题,她是应该回答的。
于是婉襄诚实地点了点头,若是只用一只手抓着这件衣服的话,她很快就会脱力的。
“是很重的。”
他那两瓣唇不再像昨夜那般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了,变成一种不正常的白色。也因为许久没有喝水,有着微微翘起的,死去的皮肤。
雍正迅速地弯下腰去,一把将这件龙袍盖在了婉襄头上,她一下子失去平衡,向后仰倒,有被雍正拉回到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