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132)
富察氏面上显露出一点疲惫之色,“而且这几日天气热起来,一时没有注意,叫他感染了风寒,正在吃药休息呢。”
永琏这孩子,也太多灾多病了些。
婉襄点了点头,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富察福晋的。
“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恩典,赏了我很多补身的药材,福晋带一些回去,若是永琏能受得住进补,便给他吃一些。”
上一次富察氏生永琏,她身体不佳,并没有去探望。
而如今富察氏将近临盆时,身体仍然不佳,却总是这样盛情。
推辞反而显得见外,富察氏笑着受了,又关怀婉襄,“贵人今日脸色不错,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若正常的话,婉襄是不能恢复地那样快的。
产后第二日,她实在觉得身上没一点力气难受,便试探性地在搜索框中输入了“特效药”三个字,很快就拿到了一颗药。
科研组并没有放弃她,她努力地把那些对话都从脑海中赶了出去。
“只是仍然觉得没力气,倒是不那样疼了。”
这个朝代的女人人均都要经历好几次生育之痛,实在是加诸于女性身上最重的枷锁。
她们正在寒暄,一旁的永璜忽而抬起头,望向富察氏,“额娘,妹妹去哪里了?”
婉襄一下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富察氏的神色却暗淡了些许。
她向着永璜伸出手,看着他朝着自己走过来,耐心地帮着他把衣服上散开了一些的纽扣扣好。
“妹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不过,额娘过阵子给你生个新的妹妹,好不好?”
婉襄明白了,他们谈起的是富察格格,也就是后来的哲悯皇贵妃在四月时生下的那个女儿。
落地之后不过一两日,便因身体虚弱而夭折了。
永璜仍然不明白“生死”的概念,“我前一天去看了妹妹,第二天嬷嬷就说妹妹离开了。额娘,她去了哪里,我能去吗?”
富察氏低下头去,握住了他的双手,“我们有一日都会去的,那些想见到的人都会见到,不过现在并不需要这么着急。”
永璜似懂非懂,又望了一旁的嘉祥一眼。
“小姑奶奶会长得像永璜这么大么?额娘生的妹妹不会离开吧?”
“当然会,当然不会。”
富察氏干脆利落地回答了永璜的问题,抬头望向她身边的宫女,“带着小阿哥在周围玩一玩吧,万字房附近有水,要小心些。”
小孩子一旦到了新的环境,开始玩起来,就不会记得那些让大人难以回答和解释的悲伤的事了。
永璜果然很快便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忘记了自己的困惑,高高兴兴地牵着宫女的手从房中走了出去。
万字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嘉祥始终沉睡着,安静地就像是不存在。
富察氏面上的疲惫之意更浓,是由心中透出来的。
但她仍然强忍着,“上次冬至之事,额娘说很感激你。”
冬至?
是指她为富察氏递了话梯子,让她能够顺利地在雍正面将那些话说完么?
实在不必。
“我实则也并不希望熹贵妃从永寿宫中走出来,她于我而言是有威胁的。”
“可我以为我和富察福晋是神交已久的朋友,福晋待我有深恩,使我惭无双南金,无以报珍重。”
是初见时担心她会自伤的体贴,是她为雍正不得已禁足又生病时的关怀,是她和雍正产生分歧,在圆明园中无人问津时的雪中送炭。
她实则很喜欢富察氏。
她好像越来越能接纳这个朝代除却雍正和桃叶之外的其他人了。
富察氏微有动容,片刻之后释然地笑了笑,“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得知己更快乐的事了。”
“去岁同贵人谈论节妇烈女之事仿佛只是一种错觉,这一年来,几乎都没有什么能和贵人似这般闲谈的时候。”
“伯塔月。”婉襄温柔地唤她的名字,“所以你是在为什么事而烦心呢?”
萦绕在她眉宇间的,分明是惆怅和失意。
她是那样能干、聪慧的女子,可生活中也总有不如意,总给她磨难。
“永璜的额娘富察氏,贵人应该知道。”
婉襄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
乾隆的哲悯皇贵妃,薨逝于雍正十三年。最初追封为哲妃,而后为哲悯皇贵妃。
“哲”字之满文意,为“干净”、“清楚”,追谥之中的“悯”字,于汉语同,为“怜悯”、“可惜”。
这是乾隆眼中的富察氏。
“兰哈玳与我都是富察氏,不过她是噶哈里富察氏,我是沙济富察氏,并非同出一族。雍正三年时她便被指为了四阿哥的格格,而我雍正五年时才与四阿哥大婚。”
“我入府之后不久,她便怀上了永璜,其实给了我很大的压力。”
“更何况她虽然只是格格,为人却也端正贤明,敦厚持重……不是我要同她争什么,非要将她比下去。”
富察氏的情绪从未有过地低落下去。
“只是我是四阿哥的正妻,便必须要展现出一个正妻应有的品质,必须要让人觉得,我是足以匹配,且最适合做四阿哥妻子的人。”
富察皇后的谥号是孝贤,她这一生,又何尝不是为这一个“贤”字所累。
“兰哈玳的身体不大好,从生下永璜开始就如是。而后她又怀上了这个孩子,从刚刚发觉有孕便一直都在吃药。”
“可是……可还是有人会怪罪我,觉得这个孩子的夭折并不是偶然,是因为我的嫉妒之心。”
弘历此时年轻,况且他一生之中都不乏宠爱的女子。谁知道呢……
但婉襄觉得一定不是因为富察氏。
“我有时真的觉得很迷茫,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好这个福晋。我不是圣人,我有时的确也会嫉妒……”
第111章 落水
婉襄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她, 一个女人其实完全不需要对自己要求这样高,她完全不必做得这样好,看看男人就知道了。
有多少男人从不要求自己, 却总用最苛刻的目光审视女子, 有时候甚至是同他们完全不相干的女子。
但她真的很不确定,究竟是告诉她好, 还是不告诉她好。
史书上的富察皇后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圣人,她从字里行间之中感觉不到半点富察皇后的喜怒哀乐。
除了,孩子夭折的时候。
但今日,一直将女子应当具备的所有美好品质展示给她看的富察氏告诉她, 她也会嫉妒。
“伯塔月,你不是圣人, 便不必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嫉妒是天性,无论男女都避免不了, 凭什么只要求女子?”
她不妨也添油加醋地告诉她她的嫉妒, “万岁爷的过去, 我没法改变。但有我在一日的将来,我不允许,也绝不原谅。”
富察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她发上的通草绒花不动, 只是她为婉襄的话打动,或者震惊。
最后她还是苦笑了一下,“四阿哥并不是皇阿玛。”
而婉襄的态度更坚定, “你不是说富察格格的身体原本就不好, 有孕之后也一直都在吃药么?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谁都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责怪你,四阿哥不能, 熹贵妃也不能。”
“你为他们做的事太多了, 远超出了一个相夫教子的妻子的本分, 他们应该尊重你、爱护你,若是他们做不到,便是他们的错。”
她不想看到富察氏自责,女子什么时候才能像男子一样不负责任,放低她们的道德感——并不是说这样就是对的,但至少不那么辛苦。
人毕竟只活一辈子,要尽可能地按自己的心意。
富察氏再一次低下头去,不着痕迹地拭去了她眼中的泪水。
而后站起来,微微弯腰来看着嘉祥。
“真是可爱,无论是像皇阿玛或是像您,将来一定都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