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120)
苏培盛端起来看了片刻, 小心翼翼地道:“想是北果房要凑足八品果子,又不知刘贵人伴驾,一时疏漏了。”
他转身将这碗松仁瓤山楂递给了小顺子, 令他撤下去。
又状似不经意般道:“自从熹贵妃娘娘禁足永寿宫, 底下的人当差是越来越不用心了,奴才这就令人传话过去, 到刘贵人生产之前, 松仁瓤山楂这一品便不进上了。”
熹贵妃仍在禁足之中, 后宫诸事此时交由病重的皇后及其身边人打理。
雍正略点了头算是听过,并没有给他什么回应。
他只好又向婉襄道:“既要传话,贵人如今有孕,喜欢吃这些蜜饯干果。更偏爱哪一些呢?让南北果房都用心些做来送到养心殿。”
酸儿辣女在婉襄看来是无稽之谈,但她知道后宫之中有人关注。
她便都不喜欢,只喜欢甜食。
也不和苏培盛客气,“北国房制的杜梨干不错,秋日干燥,多吃些梨于身体有益。再有就是山东进的金丝枣,广西进的福圆干不错。”
苏培盛一一记下,便转身去吩咐下头的人传话,养心殿后殿之前,就只剩下婉襄和雍正两个。
“如今是越发挑嘴了,南北果房百种花样,就点名了这三种。”
婉襄抱着雍正的手臂,秋日最后的阳光晒得她暖洋洋。
“去岁时如何能想到,今年会是这样好的光景。”
于无人处他蹭了蹭她的侧脸,“这样说来,朕这一年,对你其实还不错?”
有孕之后婉襄总觉得热,日光之下越加发痒,干脆连毯子也不要了,就这样晒着她微微隆起的肚腹。
她不回答雍正的问题,只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眯眯。
“若是旁人见了我这样,只怕要觉得我是在炫耀恩宠。”
“如今何须炫耀,满宫里,甚至朝臣都知道,朕在养心殿中养了只能吃能睡的小猪,整日要人哄着,弄得朕连养心殿都走不出去。”
分明是雍正黏着她,这话说的却像是她黏着雍正。
但婉襄不想反驳他,“今日是四哥的万寿节,虽然停止筵宴,但都在这养心殿中了,我还是想为四哥贺一贺,四哥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无论是说什么,他都难以拒绝。
于是婉襄望向站在远处的桃实。
她转过身去同不知是谁的人点了点头,桃叶便带着两队年约七、八岁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朝着婉襄以及雍正走来。
他们有的脖子上挂着羯鼓,有的手里拿着走马灯、蛐蛐罐、纸鸢、毽儿等各色东西。
这些东西,也极大地丰富了婉襄的文物库。
待他们向婉襄和雍正行过礼,婉襄微微点头,桃叶便回身向那些孩童。
“在这里玩儿吧。”
这般年纪的宫人,大多都是刚刚进宫,不知事的。
谁家七、八岁的孩童不喜欢玩这些东西,桃叶待他们又想来和颜悦色,也不会有人问这里是何处,眼前人亦管你是谁,很快便四散开来各找各的趣味。
放纸鸢者距离他们最近,为了让纸鸢顺利地飞起来,一男一女两个小宫人绕着他们的长椅奔跑追逐起来。
京师孩童,并不是只有清明的时候才放纸鸢的。
“四哥小时候放过纸鸢吗?”
那两个孩子跑得婉襄头晕,她便干脆放弃用目光追逐他们,窝进了雍正怀里。
“小时觉得太幼稚。”如今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小时祖父给我做过一只仙鹤风筝,覆竹为骨,以纸糊之,再绘上仙鹤的模样。”
婉襄说的是她自己的爷爷。
到他们那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做风筝了。哪里还有竹和纸,尽是各种新兴的材料,一点风就可以飞得很高很高。
哪里还有追逐嬉闹的快乐。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呀,玉京你真厉害!”
一群小宫女跑过去,簇拥着刚刚连续踢了二十下毽子,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宫女。
她的身量比其他人都略高一些,或许年纪也略长。
年少的时候总是能为身边发生的任何,微微了不起的事情而激动热烈,婉襄忍不住望着她们笑起来。
“玉京。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雍正微笑了一下,旋即望向她们,同那个名为玉京的宫女招了招手。
玉京有些犹豫,一张脸因为畏惧而涨得更红,缓缓地朝着雍正走过来。
“你是哪里人,是哪一年进宫的?贵人夸你的名字很好听,是你原来的名字么?”
玉京下意识地望向桃叶,见她眼神坚定,无声地告诉她“不要怕”,才慢慢地开了口。
“奴才是江苏人,去岁冬日进宫的。”
又和婉襄行礼:“多谢娘娘夸奖,这名字是奴才自己的,教引嬷嬷说不必改去。”
这般年纪的小女孩,纤弱地便像是一片柳叶,果然也是江南来的。
婉襄随手摘下自己戴着的一只黄色缎绣口满纳灯笼纹荷包,递给她,“送给你了,拿去玩吧。”
那荷包做工已十分精美,其实里面还有一块青玉镂雕牡丹佩,这样赏给她并不打眼。
玉京见自己并不会受罚,一下子也放松下来,更高兴,恭恭敬敬地给婉襄磕了个头,而后继续同小姐妹们一起去踢毽子了。
“玉京”这名字好听,婉襄又问雍正。
“我们的孩子将来要叫什么名字呢?”
他好像还没想到这里,大剌剌地回答她:“朕不知道。”
曾经敦肃皇贵妃,那个使婉襄和雍正产生交集的儿子并不叫福慧,雍正偶然听闻恒亲王长子名“弘晟”,觉得很不错,便给福慧也取名叫“弘晟。”
这样好的名字,要给他的儿子也叫一叫。
不过他很快也就发觉这样不好,改了八阿哥的名字。
或者是察觉婉襄的情绪稍有低落——她近来情绪波动总是很大。
雍正又道:“如今未知男女,朕不盼是女儿,也不盼是儿子,怕它会觉得失望。”
“等它出生之后真一定会给它取一个世间最好的名字,你放心。”
婉襄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又望她们踢了会儿毽子,便觉得远处玩太平鼓的男孩子们有些吵。
太平鼓样子像团扇,只是一个铁环蒙上驴皮制成的。
柄下还有铁环,挂着铁环,众人皆用藤杖敲一只鼓,鼓声东东,环声铮铮,当真太平热闹。
雍正品评了一句,“从前多是元夕时敲太平鼓,以之迎新年。如今十月之后,便多有小儿在街市上敲太平鼓了。”
“已经是太平盛世很久了,往后也会是。”
他知道婉襄有些累了,也知道她今日这番布置准备花费了很多心思,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斗蛐蛐比敲鼓的还吵。”
众人将蛐蛐的角斗场围地严严实实,欢呼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雍正忽而有了些兴致,“这些虫子看似差不多,都是可斗之物,种类倒也繁多。什么蛐蛐儿,蝈蝈儿、油壶卢之类的。”
“只是虫鸟之鸣,最关时令。五月时蝈蝈每只不过一两文钱,到十月渐少,一只可值千文。”
“七月蛐蛐儿最贵,到十月则得看油壶卢,他们玩的便应当是油壶卢。若是只常胜将军,一只也值数金呢。”
他越说越是高兴,“便不说虫子,只说这装虫子的器皿,什么永乐官窑、静轩主人,红澄浆、白澄浆之流,一对也要数十金之数……”
雍正说得高兴,婉襄听得也高兴。
他们四目相对,雍正却忽而放慢了语速,“所以世居京城之民,贫者为多,耗材之道,实不止声色珠玉而已……”
“婉襄,我们的孩子会被教成什么样?”
他们两个都喜欢这种东西。
婉襄大逆不道:“纨绔子弟。”
雍正大笑起来,站起来牵了她的手,“也罢,总归朕已许诺,将来雍邸的钱财都属于你,便由得你们娘俩挥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