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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患寡(68)

作者:张佳音 阅读记录

施晚意小蜜蜂一样,趁着她骂人的空隙,又是喂她点心,又是端茶给她解口干,间或跟着骂上一两句。

还别说,她都有点儿浑身畅通的感觉。

施晚意瞥一眼中气十足的宋婆子,确实效果显著。

第45章

死人没有话语权。

所以世间需要有替死者说话,为逝者伸冤的人存在,以伸张正义。

陆仁不同。

陆仁没有冤屈。

他就不是个经得起推敲的人,没有人会为他伸张正义。

如果有,只会将他身后名推进污浊深渊。

施晚意不否认她顺水推舟、添油加醋,也承认她不是至善至美的女子。

她无所谓别人如何看。

施晚意闲极无聊,当看话本一样,边吃着娘家送来的荔枝,边用了几天翻遍丁芷芙留下的东西,在两人用于传情的信件、书册等文字中,认识到一个没那么粉饰自身的陆仁,也发现了她之前没在陆仁遗物中发现的特殊印记,得到了一些补充。

有的男人在心爱的女人不涉及他自身利益的时候,对那个女人几乎不设防。

丁芷芙之于陆仁,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施晚意知道了,陆仁少年时喜欢在信或诗中藏字传情,表达他的心意,规律就是——

一株木芙蓉。

施晚意两只手,一只手举起一张空白纸,一只手举起一封信,对着光一照,光透过信上极细小的针眼,连起来的形状正好是一株木芙蓉,跟陆仁遗物中一枚印章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闲得慌。

也骚得很。

“这……先前整理遗物时,老奴记得陆仁的信件里,似乎确实有带着针眼的。”

脱敏效果极佳,宋婆子几日骂下来,已经能够平常看待陆仁的东西,头脑清明起来,“当时您与我都没多注意。”

事实上,若不是丁芷芙情系陆仁的少女时期,将陆仁的情话单独抄录,明晃晃地告诉她,俩人这么玩儿,单拿出信来,谁也不会注意到几个针孔。

施晚意扔下信,剥了一颗荔枝,压下涌上来的那一丝无语,含糊道:“祝婉君双月子做完,陆家的事儿甩给她,您闲下来,就将陆仁的遗物再重新理一遍。”

宋婆子点头,“交给老奴便是。”

至于施晚意自个儿,日暖风和,正适合踏青。

“初七,我带陆姝去我陪嫁庄子上玩儿,住一晚再回来。”

初八这个日期,前些日子宋婆子还格外敏感,现下宋婆子仍然在意,不过平和了许多,叮嘱道:“您出城多带些人。”

施晚意答应得爽快。

初八一早,施晚意带走东院一半的侍从和护卫,出门。

陆姝出门多少次都不够,一上马车便趴在窗上往外瞧。

“金城坊周围你都瞧过多少次了?还没腻?”

“不腻。”陆姝跪坐在小腿上,脚丫灵活地晃,忽地瞧见巷子里有一个宅子外围满官差,奇怪道,“那是怎么了?”

施晚意倾身望了一眼,官差压着人出来,那些人各个都带着枷锁,了然道:“许是犯了事儿,下狱抄家。”

“犯事儿?”

陆姝面露愕然。

下人消息更灵通些,施晚意便召来个婢女,询问她。

婢女果然知道,清楚道:“那是御史台一位大人家,据说弹劾不成,反致罪,查出收受贿赂、构陷官员,还有些别的大大小小的罪名,女眷也要被抄家流放呢。”

他们的马车驶远,已经看不见那家的宅子,可似乎仍然能听见凄惨的哭声。

施晚意瞧着陆姝受震撼的神情,意味深长道:“官场上,小心谨慎还可能受无妄之灾,更遑论有些人根本不知谨慎为何物,没有人能保证永远富贵。”

陆姝从来没想过拥有的东西可能会变成幻影,手指抠起窗沿木屑,侧头问她:“那怎么办?”

施晚意开朗道:“能怎么办?总不能受挫就去死吧?”

陆姝当即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正经些。”

施晚意一笑,双手交叉环胸,往马车背厢上一靠,“反正我受得起软饭,也吃得了粗茶淡饭,不像有的小孩子,光有勇气,没有能力。”

陆姝不高兴,“我听出你在对我阴阳怪气了。”

施晚意勾起嘴角,“那可真不错,听得懂好赖话了。”

陆姝“哼”一声,也抱起手臂,拧身背对她,拒绝与她说话。

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到达城外施晚意的陪嫁庄子。

这陪嫁庄子附近皆是良田,主人都非富即贵。

施家对女儿极好,哪怕并不满意施晚意的婚事,也给了她极丰厚的嫁妆。

施家在此占百亩田地,全都陪嫁给施晚意,还专门修建了一座大宅,内里引了温泉蓄池。

那两头英俊的驴子也在这庄子落户,过着其他驴子艳羡不能的奢靡驴生。

陆姝上一次出京,雪还未化尽,白茫茫一片。

而此时绿意盎然,树木全都抽了芽,她在马车上就已经迫不及待,一下马车,撒欢儿地跑出去,欢笑声荡出极远。

施晚意嗅着山野的清新气息,亦是心旷神怡,吩咐护卫看顾着陆姝,便进宅子里修整稍许。

午膳施晚意打算野炊,寻了处风景好离树林远的空旷草地,下人们便忙活起来,支锅的支锅,烧水的烧水。

庄子上的下人早上去河里捞到一桶鱼,施晚意不爱吃切鲙,就让人用煮、煎、炸等做法做一顿全鱼宴,还命人架起火。

施晚意是个娇贵的母亲,张罗着烤鱼却不亲自动手,装模作样地感叹:“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福气,能够吃到孝顺女儿亲手烤出来的鱼。”

陆姝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小脸上毫无表情:“你没有那个福气。”

施晚意幽幽地叹气,“我真是可怜。”

陆姝充耳不闻。

施晚意扬声喊道:“来人,送姝姐儿回府。”

陆姝一惊,控诉:“你怎么这样?”

施晚意嫣然而笑。

她就是这样的女子,不服吗?

陆姝……迅速退几步,躲开过来抓她的婆子,气愤又识时务地大喊:“有福气,你最有福气,我烤,烤还不成吗?”

施晚意感动不已。

陆姝蹲在木桶旁边,小手扶着桶沿,实在伸不出去,忍不住愤愤地嘟囔:“我才是可怜……”

竟然摊上这样的生母。

施晚意不吝啬地扔肉麻话给陆姝,“母亲有你这个女儿,就像三九天有厚棉袄,三伏天有蒲扇。”

“女儿真好吗?”陆姝想笑又忍着,傲娇地说,“如果阿弟是你所生,能继承香火又出息,你肯定对他很好。”

施晚意没说她会一视同仁,只提醒她:“我前些日子刚与他签了借钱的字据。”

陆姝听来,就是儿子女儿,她都一样欺负。

明明更坏,陆姝却是抿不住嘴角的笑

施晚意蹲到她对面,半分不嫌弃,伸出白玉似的手指地一下下戳鱼,激她:“连只鱼你都害怕吗?”

“谁怕了?”

陆姝见她碰了鱼,试探地伸手,一摸到滑腻的鱼身,立即收回手,然后又去摸。

她人不大,心不小,第二次就双手伸进去抓鱼。

两只小手刚捏住鱼腹,鱼便给了她一个剧烈的摆尾,落回桶里后疯狂扑腾。

施晚意根本躲不及,转瞬间便被拍了一头一脸水。

陆姝也不例外。

母女俩头脸胸前皆湿漉漉地跌坐在地,面面相觑。

陆姝忽然指着她的脸哈哈大笑。

施晚意嗔她一眼,嘴角也扬起,起身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一抬眼便瞧见远处来人,“那是谁?”

有一骑向他们这里来,远处大路上还停着数辆马车和众多骑卫,看得不甚真切,声势颇足。

婢女摇头,召来庄子上的管事。

管事过来后,张望数眼,猜测:“回娘子,似乎是大公主的仪仗,大公主的庄子就在西边儿。”

他话音落下,来人的马行至近前,翻身下马,抱拳道:“小的是大公主府护卫,敢问可是施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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