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118)
“照常,还会更自由。”
陆姝没什么要问的了,没心没肺地吃水果。
施晚意含笑望着她。
陆家闹分家的事情,没两日便传了出去。
关于陆仁的议论还没消,人们正关注陆家人,施晚意身为陆仁的遗孀,这个时候提出分家,京中生出许多针对施晚意的闲言碎语。
基本没有正向的话,全都是揣测指责。
德行有问题,对不起陆仁,贪得无厌……
各类贬低的话,花样繁多。
施家是施晚意的娘家,听闻此事,立即便叫施晚意回施家。
施老夫人性急,一见她便追问,“都传你要分家,是真的吗?”
“是真的。”施晚意并不隐瞒,点头道,“您不也想我离开陆家吗?我这样,也不吃亏。”
施老夫人眼晕,气急,“公婆尚在,你一个寡妇提分家,哪有什么名声了?日后还想不想再嫁?”
施晚意平静地说:“我不在乎名声,坏名声便无关痛痒,若是在意,何必娶我?再嫁一个陆仁,倒不如我独立门户来得自在。”
施老夫人没注意到她话里松口,只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人心难控。你就是太年轻,总是想得简单,娘家接你回来还容易些,分家?如何可能?你还想独立门户?”
“夫人莫生气,咱们先问清楚些。”施老爷拍拍妻子的手,慈爱地问施晚意,“二娘啊,你先跟爹娘说说,打算如何分家?”
施晚意便将她那些分家的要求说了。
施家众人全都哑口。
因为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
齐筝委婉道:“二娘,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没想真的分家?”
“我就是要分家。”
施家人面面相觑。
施老夫人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发热了?”
“我的脑子完全清醒。”
既然想分家,娘家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要出面,施晚意便没打算瞒着她为了分家做下的事,缓缓道来。
与此同时,她的私宅里,瀛洲的密探也在向姜屿禀报探查到的消息——
“去年四月中旬传出陆刺史病重,到五月初八陆刺史病逝,期间皆无人见过陆刺史,所有刺史府发出的命令,都是刺史夫人身边的亲随传达出去;瀛洲城的公务送到刺史府,皆有批示,字迹与陆刺史略有不同,因着陆刺史病重,无人怀疑真假。”
姜屿手中翻看密探呈上来的证据。
笔迹与他在乱党窝点找到信件上,只有五六分相似。
“四月十七、四月十八,瀛洲城连续发生两起山匪抢劫杀人事件,刺史府便下令,差役日夜巡逻。”
“四月二十五,一家叫袖红楼的青楼,夜里走水,被巡逻的差役及时发现,报到刺史府后,刺史府的护卫带人迅速召集差役救火。”
“周边被牵连的酒楼铺子有损失,没有死亡,只有袖红楼宾客和楼中人死皆死于非命。”
庄含坐在旁侧,晃动折扇问道:“没有活口?”
“刺史府的卷宗记载,并无活口,但是……”
姜屿正好翻到当晚袖红楼的死亡名单,其中圈起的两个人名,便是屈六和云萍。
“袖红楼厨房的夜宵是瀛洲一绝,不少行商慕名前往品尝,其中擅长面食的,便叫做屈六;有一位琴娘,叫云萍,相貌与施二娘子织坊的那位先生几乎一样。”
庄含扇子定住。
姜屿面不改色地翻过画像,继续向后看。
密探也继续道:“属下暗查发现,四月底,瀛洲城内外忽然消失了大量流民,几日之后又出现在人前,流民便开始有序起来。”
“四月底,瀛洲城的铁匠铺忽然紧俏,铸造供不应求,五月初,刺史府召见瀛洲一众名声不错的商人,其后,刺史府公布,瀛洲义商捐赠共计十数万银两给州衙。私底下,商人们开始大量从江南各地采买粮食、种子等。”
“五月七日,陆刺史回光返照,遗令以工代赈,各处大量招工,及至今年开春耕种前,刺史府分发粮、种,流民陆续返乡。”
“……”
密探说了很多,一桩桩一件件汇集在一起,无不指向,瀛洲灾情缓解,实际比京中所知,要更早。
庄含听完,失语许久,方才震惊道:“所以……都是施二娘子所为?整个瀛洲城的百姓替她隐瞒?”
“不必惊动所有人,只要选出合适的一批人,有钱能使鬼推磨。”
姜屿语气冷静,可眼里的光彩,皆是因施晚意而起。
有钱能使鬼推磨。
谁真心想赈灾,有数十万两,都能够做出诸多安排。
种种手段,并不如何隐秘高超,只是轻易不会有人往此处想,也没有人会耗费时间精力仔细查探。
尤其,姜屿缓缓道:“继任瀛洲刺史送上来的折子,可是揽下了大半功劳……”
庄含冷嗤一声,“他一上任便捡了个现成的功劳,朝中还夸他能干。”
前有陆仁病中仍不忘责,后有继任瀛洲刺史享受成果,施晚意一个女子,无人注意。
姜屿胸中鼓胀,躁动使然,眼中的光越发灼人,“她根本没想一直隐瞒,只要拖些时间,达成目的便可。”
“玉玦、玉坠、《山河图》……”
庄含越听越无法置信,“她图什么?”
他想起这两日的传言,“就为了分家?”
施家人也都像是重新认识了施晚意一样,木楞地看着她,也在问同样的问题:“你就为了分家?”
施晚意道:“我就要实实在在的好处。”
好名声是有用,可直接带一身虚名回来,让陆家紧紧抓着她不放吗?
一个女人赈灾,绝对不会如“陆仁赈灾”那样名声斐然,因为陆仁是男子,是读书人,读书人会交口称赞,诗篇无数,传扬开来。
换成是施晚意,他们大多数人会瞬间变成哑巴,甚至有可能指鹿为马安在陆仁身上。
反倒是“坏名声”,传播起来容易多了。
而瀛洲那点儿事儿,经不起推敲,根本瞒不住。
她不揭露,世人便会讳莫如深。
可朝中知道了,现下这些名声,在交际范围内自然反转,便足够施晚意这个本该被打击的“坏”榜样照旧可以过得如鱼得水。
至于民间议论纷纷,她又没犯罪,能奈她何?
施晚意肯定道:“陆家识相,就不会反对分家。”
施家两位长辈说不出话来,齐筝出言:“可是二娘,现下陆家的情况,只有奉养长辈承担家业的子孙,才能在分家中占大头。”
施晚意无所谓道:“他们不嫌我碍眼,就将其他房分出去,以后三郎四郎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分支。”
齐筝沉默,思量起来,如何更周全。
她摆明了撕破脸威胁,施家作为娘家,必然要站在她背后,为她争取。
而上首,施老爷和施老夫人忽然一抚掌,大笑道:“正该如此。”
施老夫人甚至哈哈笑道:“诶呦,看陆家不好过,我还能多活三五年。”
长兄施华亭也憨厚地笑道:“妹妹长大了,知道还手了。”
施晚意勾唇,“谁让陆仁给我留个庶子呢。”
施老夫人一听,头一次提起陆一钊有好脸色,“庶子好,亏得有个庶子。分得的家业到你手里,如何花用,还不是你说了算吗?”
施晚意得意地挑眉。
一家子施姓嘿嘿笑得像坏人。
齐筝:“……”
知道施家不是那种虐待庶子的人,可也不必表现的这般黑心吧?
活似话本里的反角。
得,想那么多做什么。
于是无论京中如何嚼舌,施家人恶霸登门便是。
施晚意缩在父母兄嫂身后,乖巧的像个鹌鹑,等着娘家做主。
施家人趾高气扬,丝毫不退让。
反正施晚意留在陆府,其他儿子分出去,等陆侍郎和老戚氏百年,施晚意一样独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