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算了懒得解释,“知道了。”
谢慎礼又道:“倘若夫人有何难处,定要与为夫说道。”
顾馨之:“……我真的没有。”
谢慎礼谆谆善诱:“你我休戚与共,为夫亦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夫人无需太过戒备。”
顾馨之:“……好好好,有麻烦一定跟你说。”见他还待再说,立马去推他,“你很闲吗?这么闲赶紧去书房忙去,没得在这里叨叨我。”
谢慎礼:“……戌时末了,该准备歇了。”
顾馨之:“……”
行吧。
……
一夜安枕。
顾馨之起来就把荷包的事情扔到一边,开始忙活正事。
许氏见状,劝了几句,比如大年初二不宜干活,比如过年不休息,来年没法休,等等。
顾馨之一边嗯嗯嗯,一边手里不停。
她说今年要做出更好的香云纱,可不是说着玩的。去年是没办法,如今她有条件,自然要将布料做得更好。
她从去年就开始筹备,先是陆续买了几名织娘,还托谢慎礼的商队去南边采买了几台织机——之前批量生产的毛巾,就是用的那几台织机。
入秋后,她铺子里接了一批贴布版的棉袄订单——这种取巧方式,比之绣纹,总是差了点味道,各大布坊布铺虽也会仿制,却仍有所踌躇,并不会放开手脚做。
顾馨之却是盯着普通百姓这块市场。普通老百姓穿不起昂贵的刺绣衣裳,能在衣裳上多点花纹,价格还不贵,都愿意买几件。
但这年头没有版权概念,她赚得就是这个头一份的快钱,等大家意识到里头的利润,全往里冲的时候,她就赚的少了。
如此一来,她收订单自然是可着劲儿地收,入秋后,庄子里的织娘、妇人便一直忙着剪布缝布,织机也就闲了下来。
她就找来几名匠人,按照她的要求,由匠人、织娘琢磨着改装一二。她也不是要将纺织机改成什么流水线高科技产品,只是稍做调整。
这时代的纺织技术已经很成熟,做出来的布料繁复多变。有直接在布料上织加纹样的,叫妆花,如妆花纱、妆花缎。这种技术最为简单,市面上多是这种。亦有精细如雕琢缕刻的通经回纬纹,皇家御用的缂丝,正是用这种通经回纬的方式织就,因其复杂难成,号称“一寸缂丝一寸金”。
顾馨之自然不需要缂丝那般复杂的纺织法,她只是想将好看的图样,织进布料里,让做出来的香云纱,使其花样更丰富些、材质更轻薄些。
纺织纺织,得有丝线才能纺能织。所以,她得先挑线。
本来,她无需如此着急……这不,大年初一为了买荷包帕子,让人去敲了锦绣布坊的门。就那么点小东西,她也觉得心虚,索性自己要买丝线做实验,索性就在他家买了。
大年初一还不好讲价,那价格……罢了,就当花钱消灾了。
当下,几箱丝线堆得厢房满满当当的,顾馨之正在翻检查看。
许氏跟在边上叨叨。
“……咱们现在也不缺这几个钱,没得大年初二还要干活的,你去外边看看,哪个当家夫人像你这么劳碌的——”
“娘。”顾馨之捏起一缕丝线,问她,“这个线,如果拆细了,能上织机吗?”
“啊?”许氏下意识接过线,用力捻动,又用指甲挑出细丝,再捻了捻,道,“应该可以,这丝结实。”
“好……夏至,记一下,上个编号,回头我们逐一试试。”
“是。”
许氏眨眨眼:“不是,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顾馨之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别的当家夫人都清闲不干活嘛……娘,这个线呢?”
“听到还不知道罢手……我看看。这个线不行,色艳,不结实,以前我们都拿来上绣活,哪有拿来织布的——算了算了,让开,我看看。”
顾馨之麻溜让开位置,小太监状托起她胳膊,掐着嗓子道:“老夫人慢慢看,小馨子给您伺候着。”
许氏没忍住,笑骂了句:“德性!”
顾馨之嘿嘿笑。
总归是劝不住,许氏最后还是跟着看起丝线。
许氏刺绣懂得多些,哪些线好用,哪些容易起毛、哪些易断……大都能说出个一三五来。顾馨之对线材也多有了解,但与这时代纯手工的丝线却大相径庭,只能听着许氏讲解,摸索着捻动感受。
正忙活,忽听急促脚步声传来。
接着水菱飞奔进屋,喘着气道:“夫、夫人,快、快去前院……”
顾馨之茫然抬头:“啊?”
(
第103章 是时候
顾馨之提着裙摆穿廊过院, 气势汹汹冲到前院,要进去,却被门口候着的苍梧拦住。
苍梧笑呵呵的:“夫人, 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这前院乱糟糟的,哪能让您进去污了眼睛。”
顾馨之扔下裙摆:“别跟我来这套……谢宏毅是不是在里面?”
苍梧僵了下, 干笑道:“夫人说笑了,东院的大少爷怎么会来咱们这边呢?”他扫了眼紧张不已的水菱, “有些丫头没经过事, 大惊小怪的,倒是扰了您的清净了——诶,夫人!?”
顾馨之直接绕过他往里走:“在不在我自己看。”
苍梧连忙追上来, 亦步亦趋地:“夫人, 您看, 这都快午膳了, 您且回去歇着, 主子一会儿就回去了。”
“不让我看看, 今天大家都没饭吃!”顾馨之没理他,大步流星往前走。
苍梧噎住, 哼哧半天,苦着脸道:“那待会夫人可得在主子面前为奴才说几句好话啊。”
顾馨之:“哼, 那你刚才还拦我?”
苍梧嘿嘿笑,压低声音:“那不得装个样子嘛。”不然主子哪里饶得了他?
顾馨之:“……”
几句话工夫,一行人穿过院子,抵达书房前。
许管事、青梧, 以及两名眼熟的书僮站在廊下, 看到她都很是诧异。
顾馨之没管他们, 提裙踏上台阶——
“砰——哗啦!”
“谢慎礼!”谢宏毅的怒吼声传来, “我前程如何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还是太傅吗?你就是看不惯我!!”
顾馨之脸一沉,大步上前,一脚踹向半掩的门。
“砰”地一声,木门狠狠撞到墙上,反弹的瞬间被追上来的苍梧快手按住。
顾馨之压根没注意,她冲进屋,扔下裙摆,打量屋里情况。
对峙的叔侄俩,一个面无表情地坐在宽大书桌后,一个站在满地碎瓷前涨红着脸。
看到她进来,俩人皆愣了下,下一瞬,后者脸现惊喜。
“馨之——”
“你怎么过来了?”谢慎礼起身迎出来。
谢宏毅顿住,黯然闭上嘴。
顾馨之:“哼,你不是猜到我过来吗?还使唤苍梧拦住我!”
谢慎礼瞟了眼苍梧,后者缩了缩脖子。他收回视线,伸手欲扶顾馨之胳膊,温声道:“我这里有点事,你去东厢坐会儿,我很快过来。”
顾馨之避开他的手,装模作样福了福身,意有所指道:“夫君,大侄子难得来府里,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可是你家夫人有何见不得人之处?”
谢慎礼:“……”他语气淡淡,“子侄小辈罢了,犯不上劳动夫人。”
顾馨之岂能听不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借着身体遮挡,伸手拧他,语带威胁地反问道:“是吗?那我走?”
谢慎礼:“……既然到了,暂且等等?”
顾馨之这才弯了眉眼:“好,我听您的。”
谢慎礼:“……”
顾馨之可不管他咋想,转向低头不语的谢宏毅,指了指地上碎瓷,皮笑肉不笑道:“大侄子,这大过年的,你是来我们家耍威风呢?”
谢宏毅急忙抬头:“不是的!”他脸带愤懑,指着谢慎礼道,“若非他欺人太甚,我何至于大年初二过来扰人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