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嘉诺垂眸,下意识在陈月手心里蹭了蹭。
陈月顿时满心欢喜,用双手捧起乔嘉诺的脸,低下头在他额头处啵唧一口:“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乔嘉诺抬眼对上陈月笑眯了眼的脸,恍惚间又看到上辈子陈月那张衰老疲惫的面容,犹如被耗尽了生命力的枯灯。
他愣了愣,霎时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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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有餐厅,更没有餐桌和餐椅等家具,一家三口常年搬着小板凳围坐在茶几前吃饭。
吃饭时,陈月和乔东闲聊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科长的位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陈月拧着眉问道。
“没想法。”乔东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夹了几筷子菜,就着米饭刨了一大口,咀嚼完了,才闷声补充道,“他想干的话就让他干吧,反正我在这个岗位上待习惯了,一下子换个地方还不适应。”
陈月噎了噎,脸色有些难看,对着闷头吃饭的乔东欲言又止,最后似乎气不过,把碗筷往茶几上一搁,冷着脸说:“我真的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邻居关系了,非要为了这件事撕破脸吗?”
乔东也很郁闷,只能自我安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可那又不是他们的‘财’!”陈月说得委屈了,眼睛泛着红,“他们工龄多又如何?干的没我们多,做的没我们好,就连那次事故也是你一个人跑去处理,升职加薪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们凭什么去找领导闹?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结果转背就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月越说越生气,又顾忌到乔嘉诺在边上,只得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乔东劝道:“你就消消气吧。”
“这气来了哪儿那么容易消掉?”陈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乔东一眼,噌的一下站起身,“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说完,陈月回了卧室。
乔东见状,赶忙叮嘱乔嘉诺几句,也匆匆去了卧室。
夫妻俩关上门,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拌嘴的声音透过不隔音的门隐隐约约传进乔嘉诺的耳朵里。
乔嘉诺安静吃着饭,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上辈子发生的事。
很快,他就想起来在他九岁这年的确发生了一件事。
乔东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和乔东在同一个单位同一个岗位,不过乔东的工龄比那个人少五年。
有次上面派人来检查,哪知道运气霉碰到事故,当时乔东等人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加班,领导打来电话时急糊涂了,也没说有上面的人在,总共七八个人,就只有乔东一个人急匆匆的赶回去处理事故。
事后,领导认为乔东表现积极,便打算把乔东调到科长的位置上,没想到乔东那个朋友听说了这件事,当即拉着老婆和朋友找领导闹。
那个人自称比乔东早来五年,是这个岗位上工龄最多的人,那么多和他相同工龄的人都升职了,就他还留在这个岗位上,这下好不容易有了升职机会,那也应该给他,而不是给乔东这个工龄最少的人。
再加上那个人和他老婆以前很会做表面功夫,经常帮大家的忙,又总是从家里拿来油炸饼子和豆沙馒头分给大家,经过夫妻俩到处卖惨后,居然有不少人和他们一起去找领导抗议。
尽管领导有意偏袒乔东,可是架不住那么多人跑来他办公室门口折腾,想来想去,干脆用群众推选、公平竞争的方式,让乔东和那个人各自拉票,谁拉的票多谁就去当科长。
当乔东和陈月知道这个变故时,简直快要气死了。
他们活了三十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然而再气又有什么办法?
那对夫妻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单位上有大半的人都得了他们的好处,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些人肯定偏向那对夫妻。
陈月和乔东吵了许久,吵到最后,陈月没忍住,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乔东站在窗口,满面愁容的吸着烟。
这时,敲门声响起。
陈月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乔嘉诺还在客厅,她连忙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瞥了眼慌慌张张掐掉烟头的乔东,起身去打开门。
乔嘉诺站在门外,抬头看到陈月通红的眼睛,关心的问道:“妈妈,你怎么哭了?”
“刚才沙子进眼睛了,妈妈现在没事了。”陈月吸了吸鼻子,摸着乔嘉诺柔软的发丝,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吃完了吗?妈妈去洗碗。”
乔嘉诺堵在门口没有动,乖巧道:“我已经把碗洗了,茶几也擦了。”
陈月愣了两秒,怔怔看着儿子好看的脸蛋,心头又是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