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82)
云嬷嬷方才听到了内殿里的动静,气愤之余,人老成精的敏感又让她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还是松舒舒觉罗氏出去的时候,在宫门口,她见舒舒觉罗氏惶然不安又强做体面镇定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舒舒觉罗氏那样子,多像她从前见过的那些曾被捧到天上去、却又在猝不及防间失去帝王恩宠的嫔妃们。
主子对老侧福晋行为性情的不满,早年她便窥得几分,当年为了老侧福晋放印子钱的事,母女两个也曾针锋相对过。但是什么时候开始,主子待老侧福晋又是百般孝敬、万事顺从的样子,甚至体贴顺从之处远胜从前了呢?
云嬷嬷心内愈惊,呼吸几乎一滞,再结合舒舒觉罗氏因敏若的孝敬恭顺,对敏若与对钮祜禄家愈来愈强的掌控欲,心里有一个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
“捧杀”。
经过今日这一场闹剧,从此以后,恐怕老侧福晋再也升不起闹事的心了。
日后行事,也必然会再三思忖掂量后果,毕竟虽然公爷孝敬,老侧福晋在家里的体面,还是得有做贵妃的女儿的体贴孝敬支撑着,不是吗?
因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云嬷嬷回来后看敏若的目光便有几分复杂,敏若毫不顾忌地回望回去,云嬷嬷很快反应过来,忙收敛心神。
敏若抬手轻轻拍散珐琅彩松鹤纹三足小香炉上方袅袅升起的烟雾,一股清冽雅香迎面,叫她眉目微舒。敏若转过头,看向云嬷嬷:“我额娘打算安排给法喀纳妾的事,嬷嬷知道吗?”
云嬷嬷先是不解,瞬息之间反应过来,面容神情顿时一肃,“宫外未曾有过老侧福晋要给公爷纳妾的消息……是奴才疏忽了,乌达这段日子病了,老侧福晋又在府里不在城外,奴才便疏忽了府中的消息。”
“想也是乌达嬷嬷不在,不然我额娘生不出这些事来。细查吧,敲打敲打下面人,家里的人,凡是与额娘相关的,事无巨细,都要报到我这里来。”敏若收回盯着云嬷嬷的目光,拿起容慈交来的文章课业翻看,淡声道:“嬷嬷若是觉着事务繁重、精力不足,可以找个得力稳妥的人,替您分担一些。”
云嬷嬷道:“多谢主子体恤,兰杜已在入手的道上了,这回的事情是我是疏忽了。”
敏若点点头,“咱们久在宫中,宫外难免有不称手的,还是松懈不得。”
云嬷嬷心沉下去,点着头应声,面色严肃。
敏若扫了一眼她的面容,温声宽慰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往后注意就是了,为这个恼火,很没必要的。”
“是老奴失职了。”云嬷嬷道:“再不会有下次了。”
敏若持着容慈的卷子下炕往暖阁里走,路过云嬷嬷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权做安抚。
她看得出云嬷嬷是真懊恼,也因此放下些心。
如果云嬷嬷出了问题,她身边的人员结构就必然要有所变动,许多的麻烦事也会由此展开。她这个最烦麻烦,云嬷嬷没问题,是件好事。
一件值得喝两杯庆祝一下的好事。
这代表她还能心安理得不为俗事烦扰地躺平,把清闲日子过下去。
次日敏若带着几位公主去了御花园写生,正赶上佟皇贵妃难得地带着四阿哥出来遛弯,敏若起身与她相互见过礼,皇贵妃看着她笑道:“贵妃今儿个舍得出来了?这花画得怪精妙的,几位公主的画技一日千里,贵妃教得好啊。”
敏若道:“带她们出来,实地画画风景来,总困在殿里全凭记忆和想象画,怎么都画不真。”
佟皇贵妃又垂眸,见她笔下那只灵动的、好像连轻振翅膀的动作都被记录下来了的那只蝴蝶,不由称赞道:“果真是‘真’的,瞧这蝴蝶,跟落在画纸上的真蝴蝶似的。”
敏若笑着道:“难得你夸我一会,我可不客气了。”她看向四阿哥,笑吟吟地道:“四阿哥安好啊,毓娘娘带了点心出来,有你爱吃的玉粉团,要不要尝尝?”
佟皇贵妃见四阿哥心动的样子,笑道:“就去尝尝吧。”
她与敏若道:“难为你还记着他喜欢的点心。说来,皇上的家信里说再过七八日便可到京中了,见了几位公主的画,定然精细得很呢。”
“那该叫她们好好画了,不然学了这么久没个进益,我也不好交代。”敏若转过头看公主们,笑问道:“可听到了吗?都好好画。先撂下笔,和弟弟吃点心去吧。”
容慈先应了是,领着绣莹与静彤走过点心桌子那边去,敏若又与皇贵妃随口闲话两句,二人走前,敏若又嘱人将另一碟玉粉团也给他们装上了。
“本是阿娜日闹着要吃这个,今儿才做得多了,带一碟子回去给四阿哥做点心吃吧。”敏若笑着道。
皇贵妃听了,忙叫四阿哥与敏若道谢,见四阿哥欢喜的模样,敏若笑道:“好了,一碟点心罢了,用得着这样客气吗?”
玉粉团团如其名,看起来是粉粉嫩嫩一团子,外头裹着洁白如玉的椰蓉,一粘起来有椰蓉扑簌簌落下,如落雪花一般,入口糕体软绵入口即化、椰蓉香甜浓郁,品、味皆佳。
可满宫里也只有敏若宫里会做,四阿哥喜欢,敏若倒是把方子给了佟皇贵妃一份,可据说景仁宫小厨房里的宫女折腾了两回,总没做出那个滋味来,好叫四阿哥失望。
送走了这母子两个,敏若又在亭子里坐下,想起佟皇贵妃方才的话。
佟皇贵妃提醒了她,康熙要回来了,也已是四月里了。
德妃这一胎,如果原主的记忆没错的话,就是六月里生的了。
敏若垂下头,心里总有几分慌乱不安。
即便原主的经历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怀那两个孩子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危险,但头次亲眼见证一个孕妇如此艰难的怀胎经历,对她而言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她这段日子偶尔惊梦,总有些惴惴不安,如今已是康熙二十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原身前世的经历没有变动的话,她也要怀上十阿哥胤俄了。
那个时候,她会怎样呢?
第四十四章
如果是有宗教信仰、笃信神佛的人,面临这种情况应该会投向神佛的怀抱寻求安慰——譬如舒舒觉罗氏,面临小女儿已经与她离心的“残酷”现实,便逃避一般地逃到了山上的庵堂里,面对观音寻求庇佑安稳,连催生孙儿的事情也顾不上了。
神佛信仰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能够在人心绪不平、有所需求的时候带来安宁平静。
可惜敏若不信神佛,甚至因为前世的某些经验对神佛无甚好感,所以寻求神佛庇佑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决定另辟蹊径。
康熙回来之后,发现敏若竟开始研读《周易》,一时不免有些惊讶,“你怎么忽然读起这个了?从前没见你看过啊。”
敏若镇定地道:“品味品位其中的哲学道理……其实是容慈开始看了,她有的问题我回答不上,只能背后使劲看了。”
至于容慈为什么回去看《周易》,康熙深究不到那里。
这会听敏若这样说,康熙很没有义气地笑了,拍了两下敏若的肩,“公主们聪明机敏,朕知道,这一年多难为你了。”
不是你信誓旦旦地忽悠我说我的学问教公主们足够了的时候了。
敏若唾弃地看了一眼这个过河拆桥幸灾乐祸的男人,康熙对上她幽怨的目光,无辜地别开脸,想了想,又道:“朕对这些经史书籍也算有些钻研,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朕就是了。”
“臣妾可真是谢谢您了。”
康熙只觉得敏若口气有点不对味,他这个纯种古代人当然不知道有一个词叫“阴阳怪气”,听到敏若这口气他还怪想笑的——一般可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这种语气多少代表些亲近在里头。
他又拍了拍敏若的肩,并未察觉出这会的氛围半点不暧昧旖旎之余,竟然还有点桃园结拜的义气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