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53)
在清朝活了四年多,除了上回法喀的事,再就是先后大行时,除了这两回,她自认心境从未有过大波动。
因为心乱了就难免带到脸上,哪怕再擅长控制表情,也只是或多或少而已。在专于攻心擅于攻心的人面前,哪怕露出些微一点都是致命的。
敏若在这上头吃过亏,所以咬着牙逼自己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住了,压到最后心如止水,鲜少有事能在她心中惊起大波澜。
所以说经书看了等于白看。
她于是认识到自己想要从外界寻求帮助是没路子可走了,干脆继续摆烂放平。
还是那十四个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句话被敏若认为是人生在世的至理名言(主要是实在想要摆烂时候拿出来用的至理名言)。
可惜这宫里大部分的嫔妃似乎都不认同这句话。
她们大多数人都信奉“先下手为强”。
趁夜色,迎夏在永寿门内的一段青砖路上先后见了两个人,回来时敏若正在暖阁里看兰杜兰芳她们整理衣裳,听见迎夏进来的脚步声,随口问:“有什么事这么急?”
“乾清宫传出口风了,三藩前线事情一了,万岁以此大喜庆功,可能会大封后宫。”
这是原身上辈子就有的事,在原身的前世,她正是在次年被正式册封晋位为贵妃,在此之前只是没行过册封礼的妃,同时还有佟贵妃被晋封为皇贵妃,掌六宫事务,惠宜德荣四嫔晋封为妃。
这是彻底奠定了康熙早中期后宫格局的一次大封,可惜今生敏若先以贵妃位入宫,佟贵妃也早于前世正式被册为皇贵妃,一下少了位分极高的两位,就显得今生这次即将来临的大封没有那样重量级。
敏若转头看向了迎夏,“景仁宫有动静?”
“还有承乾宫。”迎夏轻声道:“万岁有意晋封惠宜德荣四位嫔主子为妃,景仁宫那边似乎不大想让德嫔受封在承乾宫,成为承乾宫主位。”
“是不大想让德嫔做承乾宫主位,还是不大想让德嫔受封为妃,发现无法动摇皇上的想法,才退而求其次?”敏若看着她,眨眨眼,“德嫔呢?她要搞什么动静?”
迎夏无奈一笑,“您看得通透。年底了,宫里各处对账,乌雅家在内务府也算有些经营,想弄出些疏漏来不难。”
这几年宫里的事是谁管的?可不是佟皇贵妃么。
外头的也就算了,内宫里的账目若是出了疏漏,康熙少不得要问责佟贵妃。
只是……敏若略想了想,这里头的因果关系得倒过来算。
她沉吟着道:“是德嫔先想给皇贵妃下绊子,皇贵妃知道了消息,拿着想要反将她一军?”
迎夏点了点头,敏若便道:“这事一旦闹将出来,无论哪边占理,闹到御前去都不好看。所以皇贵妃一旦拿住德嫔那边的把柄,必然会与德嫔私下解决,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德嫔认栽,自己向皇上陈情不堪配承乾宫主位请求搬离。
不对……不对……这样做对皇贵妃来说好处不大,德嫔的把柄绝对不只值这个。要这么算,直接拿住德嫔的把柄闹开,闹黄了德嫔的晋位岂不更便宜?计算得失,德嫔丢了妃位的‘得’对皇贵妃而言绝对是值得一拼的,叫皇上知道她与德嫔间的互相算计防备也就不算什么了。”
敏若指尖轻轻一下下往炕桌上敲着,迎夏迟疑道:“莫非皇贵妃是想将德嫔收服作为己用?如今宫中列位嫔主,只有宜嫔娘娘是摆明了皇贵妃一系的,皇贵妃要统御后宫,高位嫔妃只有宜嫔主一人服她怕不够用。”
“皇贵妃心知肚明自己降服不了德嫔,不会多此一举,利益上划不来……是四阿哥——”敏若终于想到佟皇贵妃的最终目的,闭目轻轻吐出一口气,“德嫔有先算计皇贵妃的把柄在皇贵妃手上,为了保住家人以及在皇上眼中的形象,无论皇贵妃要求她什么她都必须应下。咱们知道的承乾宫主位只是最浅显的一层,皇贵妃真正要的是四阿哥。
她在宫中数年无子,宫中却陆续添丁,佟家必定着急。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完全被她掌控的皇子,卫氏腹中尚不知是男是女,德嫔的把柄却难抓,过了这村没这店,皇贵妃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彻底让德嫔主动断开与四阿哥的来往。”
迎夏恍然,“佟家确实着急,今年您入宫之后尤其急,陆续送进来三四贴催孕坐胎的方子,皇贵妃一直压着没用,佟家夫人几次入宫,为了这件事与皇贵妃闹得不大愉快。”
兰芳这时茫然地挠挠脑袋加入了话题,“可孩子哪有不想着自己亲娘的?等四阿哥大了,皇贵妃的手再紧、德嫔再是认了,玉牒上的记录可改不了,宫里人人都知道四阿哥是德嫔所出,四阿哥怎会不知?”
兰杜也道:“都说宫中最重礼数孝道,就是四阿哥心里真向着皇贵妃了,也不能不认亲娘啊!再说皇贵妃若真要把四阿哥当自己的儿子养,就为了四阿哥的前程,也不能——”
她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敏若笑看她一眼,“想到了?所以才说皇贵妃抓德嫔的把柄不好抓,好容易抓着了一次定然舍不得松手。就是要德嫔在自己娘家的富贵平安与儿子中间做选择呢。德嫔若选了自家,往后就得主动疏远四阿哥,不能与四阿哥亲近。而一旦如此,同时也就要认下一个‘不慈’的名声,这一点又正遂了皇贵妃的意。这一局对皇贵妃而言,算是一箭三雕。”
这话一落,众人都好半晌才晃过神来,兰芳呐呐道:“算得真精啊。”
一直沉默的云嬷嬷此时才笑着道:“娘娘看事情愈发犀利通透了。正是如此,经此一事,皇贵妃可谓是一举解决了心腹大患,算计精明。”
兰芳道:“何至于此啊。”
“为了利益、为了地位、为了家族、为了权势……”赵嬷嬷看向她,眼中是见惯了的平静,又有隐隐的无奈,“其实德嫔这一搏,有几分是为了她自己,又有几分是为了家族呢?皇贵妃掌宫甚严,内务府包衣们油水怕是短了不少吧,若是能一举将皇贵妃击溃,或者叫皇贵妃失了掌宫之权,宫里的包衣们就能过个肥年。”
她说着,隐隐有几分嫌弃,“原想着哪朝哪代宫里都是乌鸦一般黑,但如今瞧,用包衣还不比全用太监呢。太监倒是贪,可丰一时肥一时,严一时简一时,没根的东西,不必为了子孙后代考虑,没有血缘牵着各有筹划也拧不成一股绳,一朝一代地换,又没有这积年累世经营累积的底气,便也没有扶持妃子冲后宫当家人下手的胆气。”
云嬷嬷瞪她一眼,“慎言。”赵嬷嬷自知一时嘴快把不该说的都秃噜出来了,捂着嘴往后去,示意自己闭嘴。
云嬷嬷方才看向敏若:“您打算有什么动作吗?”
“没打算。”敏若一摊手,“德嫔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皇贵妃是算计精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俩人半斤八两,我没事进去掺和什么。”
她打趣道:“在旁边撑第三个戏台子,把她俩的事跟皇上都抖搂出来?于我有甚益处?就当不知道吧。赵嬷嬷你说的对,内务府的包衣是胆大包天,经营的年头长了,心也贪了。皇贵妃上来之后急于求成,下手也狠了些。但斗这一把未必不是坏事,包衣吃了亏,就且得消停两年。”
云嬷嬷想得却更多些,低声道:“可宜嫔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吧……”
“她家不在京,她阿玛在盛京做官,掺和不到这里头的事来。所以皇贵妃对德嫔以及德嫔身后一系做什么,刀割不到宜嫔身上,她也就不会有别的打算。”敏若又看向赵嬷嬷:“而且嬷嬷你刚才有一句说得不对,内务府包衣们也未必不是各自筹划,只是利字当先时,血缘成了他们中间天然的联结,才让他们比前朝的太监们团结,因为他们的利益是一致。当利益不一致时,就比如说宜嫔的娘家所求不在宫里这些油水,即便同时内务府旗下包衣,他们也站不到一条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