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510)
他少时对瑞初便总有着一番特别的仰慕崇拜,如今……看他与珍钰端端正正跟在瑞初身后,试图夫妻二人合力抢过行舟护法之位的模样,敏若心道,这就叫——羊入虎口?
雍正十三年,瑞初重新回到京师。
彼时京中的九门提督、步兵统领与掌管京畿大营的人自然是皇帝的心腹,但同时——他们中也有瑞初在法喀的帮助下安排入京的人。
何况大营内的低阶兵卒,已经不知被瑞初渗透了多少。
她在了解到雍正的身体状况后开始改变战术策略,压下了在外动兵的想法,决定走上另外一条路。
她不好杀戮,亦不愿以民刀锋指向百姓,既有良机在,不如从京中开动。
设法令雍正将弘晖送到江南,并将弘晖带在身边教导,是她做下的,最大胆的决定。
但事实告诉她,这一步险棋,她没走错。
雍正十三年,丧钟敲响之夜,京营兵士悄然而动,日月倏换。
以敦亲王府和安亲王府为踏板,瑞初提前联络了数家还算有势力的宗室,他们都以为是抓住了一颗有胆量又好拿捏的棋子,岂不知这一局中,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未可知。
京城九门严闭,待内城与外城再度连接时,皇城中已换了一番天。
君主立宪,这个概念第一次被带入了历数百年皇朝的紫禁城中。
内阁、军机处经瑞初的手迎来了一番大清洗,组建为新内阁,以瑞初为内阁之首,宗亲、八旗勋贵、朝中重臣以不同身份入内阁参议,大部分制度仿照英吉利的先例,在实打实地抄了几家府邸,菜市场头流了几日的血后,这座京师选择匍匐在不再年轻的公主足下。
瑞初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从清洗朝堂、学堂改制、组建科学院开始,一步步试探、推低京中群臣宗亲勋贵底线,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瑞初的大刀,已经驾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什么盟友、棋子,这分明是爱新觉罗家倒八辈子血霉,生出来的罗刹!
瑞初的叔叔、堂兄弟们骂声一片,然而大势所趋,没有人能挡住瑞初的脚步,正如无人能挡住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站起来向前走的步伐。
站在紫禁城的最高处,敏若向外眺望,看着宫城外跪请面圣的几家宗室,问瑞初:“这是你的终点吗?”
“不,额娘。”瑞初眉眼间带上轻轻浅浅的笑意,她眺望远方的青山,亦将城中的茫茫众生、芸芸百姓都纳入眼中,积年的冰霜微化,轻声道:“这只是我的起点。”
“这世上,不应再有贵族了。不应再有扒着百姓的骨头吸血的所谓皇室;不应再有高于法度之权;不应再有不公,与饱受欺压的黎民。额娘,这只是我、只是我们的起点。”
第二百二十九章
雍正二年。
三月下扬州,抬眼是烟雨朦胧,足下绿草茵茵,泛舟湖上,湖畔清风吹起碧玉绦,深吸一口气,呼吸中似乎都是山水的清香。
又或者是自由的芬芳。
三月的江南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不过泛舟湖上,兰杜总怕有寒意,不容敏若反抗地给敏若在袄裙外又加了一件披风。
敏若觉得自己不冷,但她选择顺从。
毕竟这几年兰杜愈发絮叨,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
此下江南,黛澜、书芳与敏若同行,阿娜日到底为身份所限,虽然在敏若与容慈的策划下顺利离宫,但最好还是轻易不要离开科尔沁部。
但对阿娜日而言,能回到科尔沁部,便已是最为珍贵的礼物了。
那是她万分眷恋怀念的家乡,几十年来梦中都想回到的地方。
不能与友人同行确实遗憾,但在科尔沁部,有她尚在世的兄弟将自家孙辈女孩送去了二三个在阿娜日身边陪伴,又有容慈、楚楚能够来往,也实在是个再舒适不过的安享晚年之所。
敏若在江南舒舒服服地窝了两年,等到法喀、海藿娜、舒窈、芽芽与她一起去粤了。
法喀退下这几年,舒窈在朝中也经历、见证了不少风云变幻,此次从一线退下是顺势而为,因知道有退出去,心里倒也没多失落,只有些可惜这些年跟着自己的人,打算回头有机会将能用的人都再拢过去干活。
和她相比,芽芽就显得有些失落——新帝到底是疼她的,看出她失落,许她出来散心,允她日后自由行走,但也正因新帝疼她,她心中才会失落。
因这一行人都不着急,南下的船走得很慢,一路游山玩水,到粤地时已是夏日。
知远今年虚岁已有十岁,她父母都身量高挑,她的个子也不矮,容颜和舒窈相似,生来性格却比舒窈更沉稳些,海藿娜将这个聚集父母优点于一身的小姑娘捧在心尖尖上疼,舍不得她吃半点委屈。
与海藿娜相比,舒窈对她的要求便显得有些严苛,不过她学习课程多半是跟着芽芽走,她们三人在学习与一半的日常生活方面构成了稳定和平的大三角,芽芽和舒窈红脸白脸还是很有一套的,至少目前为止,虽然课业要求严格,但母女关系和师生关系都保持良好。
知远生性细致,在船上的那段日子察觉出芽芽的情绪不对,便一直很黏着他,芽芽又黏着敏若,搞得敏若不管到哪身后都跟两条尾巴,怪好笑的。
芽芽的情绪,敏若自然不是亦无所觉的。她观察了芽芽一段时间,也做好了撸袖子下场搞心理疏导的准备。
不过她如今可不是早年自己在宫中单打独斗的时候了,瑞初从前便眼目清明洞察人心,经过多年历练,话术也练得炉火纯青——毕竟也是行走过江湖的,开解一个芽芽自然不在话下。
虽不知瑞初究竟都与芽芽说了什么,但抵达粤地时,芽芽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比刚到江南时好了不少。
到粤地留了一夏,见到了肃钰与斐钰,敏若与肃钰关系淡淡,但与斐钰感情极好,多年未见,双方都有许多话想说,又见了斐钰的几个孩子。
斐钰家最年长的女孩儿已经成婚并育有儿女了,沉稳大方,跟随斐钰主持慈幼堂事宜,历练得行事妥帖有度——敏若一打眼就知道,这孩子瑞初八成是要拐走了。
不过看斐钰的意思,大约也是乐见其成的。
几十年光阴匆匆而过,一转眼,斐钰都是做外祖母的辈分了。
再启程时已是秋日,法喀海藿娜与舒窈带着知远留在粤地,余者仍然回南。
回南的路上,瑞初问敏若:“今年过年,咱们回京吗?”
敏若潇洒地一甩钓鱼竿,左右四下无人,她言辞颇为放肆,“回去做什么?见天在安儿那见宗室命妇、初一十五再入宫当吉祥物?不回,就说我今年折腾一年,病了,冬日不能动身。”
其实瑞初是颇为唯物的一个人,但随着敏若逐减上了年纪,她不免也被兰杜等人传染上了一些毛病,闻此不禁道:“就说我事务繁多,您也懒得折腾吧。”
知道她那点小忌讳,敏若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顺手揉了一把女儿的头发。
瑞初四十多的人了,温顺安静地坐在敏若身后,任敏若揉她的头发。
在江南的日子惬意、悠闲、安宁,不必时刻防备算计,有好友在侧、晚辈在旁,出门有人间烟火,园中是桃源山水,可以说处处合心,没有一处是不遂意的。
这几年里,慈幼堂被弃的女婴稍微少了些,虽然只是基本盘本就不错的江南地界,这点成果也足够令敏若满意,并未瑞初她们的努力而骄傲。
她来到江南后常常往慈幼堂去,瑞初前些年动作不多,但义学蒙学堂却已在江南之地铺开,慈幼堂中的孩子多是通文识字的,又隐隐学了些与当世读书人学的都不同的道理——或许如今他们和局外看客还不太能品出来,但天长日久,总有见效的一日。
有时,敏若望着他们,便如望着点点星火,心中总有一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