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379)
那拉贵人没想到敏若的话题跳的这样快,在敏若看似温和却难掩强势的目光下下意识地配合,茫然道:“二、一钱银子?”
敏若忽然笑了一声,那拉贵人便知自己说错了,抿唇道:“恕我孤陋寡闻。”
“一钱银子足够买它一大筐了。”敏若摇摇头,道:“民间七钱银子能买一石米,二钱银子可买一匹寻常布……②,所以在民间生活饱腹本没有那么难,又有什么无枝可依便不能活的说法呢?”
那拉贵人想想,道:“可甘棠是皇家公主……”
“皇家公主一样也是活。”敏若指了指桌上的书册账本,“你可知甘棠在那些东西上花了多少心思?她能盘活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也能养活她。这世上本没有谁离了人扶持就活不下去,不过是有些人不想让女子知道靠自己就能活罢了。”
她言辞略有些激烈,那拉贵人听在耳中,有些坐立难安。
敏若继续道:“我有一个友人,她年轻时婆家容不得她,将她和襁褓幼儿赶出家门,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她自己摸爬滚打求生,现在是留玉龄的大掌柜。”
纵然身处深宫,又有哪个女人不知留玉龄?
那拉贵人不禁轻轻吸了口气,目露几分惊叹,可回到自己女儿身上,她又忍不住道:“可士农工商,与民争利未免不够体面。”
“什么体面?什么是与民争利?甘棠瑞初她们做的生意,恰恰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与了不知多少你口中‘无枝可依’的女子生息!”敏若缓缓起身,道:“你难道就不愿意相信,甘棠真的很优秀吗?”
不知不觉间,那拉贵人的担忧已经被敏若从甘棠的婚事上拉走,闻敏若此言,那拉贵人忙道:“甘棠自然优秀……”
“那就信她一回吧。信她天大地大,自己就能做自己的依靠。”敏若注视着她,道:“也信你自己一回,信你生出的女儿,总不会差。”
那拉贵人抿抿唇,终于用力点了点头。
敏若便笑道:“说通了你,甘棠的花我收着就不亏心了……和她聊聊吧,我再怎么说都是外人,你们母女好好地聊一场,才更能知道彼此的心意。她知道你担心她,而你如今难道还不懂她吗?”
那拉贵人闻此,面色郑重起来,冲敏若福身一拜,道:“贵妃今日所言,字字句句,妾铭记于心。”
“容我懒怠,就不送客了。”敏若道。
那拉贵人温顺地低了一低头,轻轻退下了。
兰杜免不得客气地送她出去,送走了人,回来见敏若坐在炕上喝茶,一面转身提了热水来,一面轻声道:“您可是累了?”
“我是替蓁蓁和瑞初她们觉着累。”敏若摇摇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兰杜却听明白了,便也笑了,道:“公主们忙碌于此,多艰难亦甘之如饴,便如娘娘您其实不爱与人打这样的交道,但今日还不是苦口婆心地长劝了那拉贵人一番,没有丝毫急恼厌烦?”
敏若没言声。下午时甘棠来了,见她笑得神采飞扬,想来那拉贵人回去后的母女谈心进展不错。
如此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①:四川谚语。
②:红薯价为杜撰,其他物价来自百度,米价取康熙年间平均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康熙虽心中认准策凌是个可堪抬举托付的年轻人,但也知道策凌毕竟年长,又曾有过妻子,膝下还有儿女,此皆为策凌的弱项,怕甘棠不乐意嫁与策凌,因而一开始对甘棠提起此事时走的是怀柔路线。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也不愿强逼着甘棠嫁过去从此恨上他,因而对甘棠列举出许多策凌的好处,虽然还是行强迫之实,但那点怀柔就好像一层遮羞布,顿时凭空捏出许多“父女温情”来。
甘棠与瑞初列举康熙对她所说策凌的好处时勾着唇,瞧着是笑模样,眼中却分明是冷嘲讽意。
瑞初将此尽收入眼中,问:“策凌性情不如人意?”
“……倒是位英才。”甘棠潇洒地耸耸肩,“日后防备起来,大约要费我些心力……他要娶的皇父的女儿,大清的公主。交谈一刻钟,他句句都是感念崇谢天恩。他真是生错了男人,若生的是个女儿身,正好自己嫁给皇父了。”
说这话时,甘棠支着下巴笑,见她还有心思玩笑,瑞初便放下心,也扯了扯嘴角,不想甘棠细细看了半晌,却啧啧摇头,道:“没觉着好笑就别强笑了,瑞初你说你这二十年如一日的不解风情,虞云跟着你,是怎么做的日日都那般欢喜的呢?”
瑞初不期她话锋转换如此之快,愣了一瞬,转瞬间恢复从容,淡定道:“目标远大,前路漫长,勤勉前行之路日日心中满足,自然欢喜。”
甘棠又看她半晌,这回还是啧啧摇头,瑞初略显无奈,看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账目,“今日若不对,我便去了。”
“对对对——”甘棠连忙伸手去翻账簿,什么妹夫可怜、什么日行一善点化不解风情的妹妹,哪有纺织厂的事务紧要?
看着甘棠终于勤勤恳恳地开始工作,瑞初方满意地微微点头,端起茶碗呷了口茶,也抱着万分的热情投入公事当中。
溜溜达达路过后殿东偏殿的敏若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对坐严肃谈话的甘棠和瑞初二人,脚步一顿,沉吟半晌,才悠悠道:“我有时也会怀疑,我究竟是怎么生出瑞初来的。”
猜出她的言外之意,兰杜柔声道:“您少时读书也是勤勉奋进手不释卷,教公主们学习,亦是态度端正勤谨。”
安慰得比较到位,就是“态度端正勤谨”六字水分略大。
至少敏若是被安慰到了 。
她毫不羞愧地将这六个字接下,昂首挺胸地继续向前走。
时值冬日,京师气候寒冷,黛澜犯了旧疾。其实经过多年调理,黛澜的身体大有好转,旧疾犯起来也不似早年严重,但时节到了,咳嗽一场还是免不了的。
这几日黛澜闭门休养,今儿个孩子们休沐,敏若得空,便打算去长春宫探望黛澜。
黛澜从景仁宫搬到长春宫来,最大的一点好处就是她们走动也方便了。敏若从永寿宫门出去,沿着长街,走出不远就是长春宫,再不必横穿东西六宫一番折腾。
落了雪,冬日的梨不比秋日的好,但也勉强可以将就,敏若叫乌希哈给瑞初和甘棠做蒸糕时顺手做了一盅蒸梨,正好带去探病。
时下天凉,宫中妃子的炭火份例正常都是足够用的,书芳手里管着四季冰炭发放之事,她不屑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底下人从中动手脚然后再接受孝敬获利,对此事也抓得很严,因而每年各宫嫔妃的份例中冰炭都能够保证如数发放。
炭火充足,入了冬大家自然都将殿里烧得暖烘烘的,唯有两处是例外,一是敏若——她个人癖好不喜欢在冬天将殿内烧得太暖和,一般保持在舒适温度即可;一个就是黛澜。
黛澜的身子畏寒,但比起寒冷,室内外温差过大显然对她的身体冲击更大。
她的长春宫里冷,康熙等闲无事便不愿过来,而黛澜无子女,与佟家关系疏远,清清冷冷好似在宫里修道似的,康熙跟黛澜之间很少有什么需要面谈的事,便来得更少了。
对黛澜来说,这岂不也算是一条好处?
所以若非身体实在扛不住,也还要挂念身边人,黛澜都恨不得干脆冬日就不烧炭了——夏日殿中不用冰,亦是同理。
康熙只以为她是要心无外物地专心修清静,哪知道黛澜这点小想法。
只能说,为了维护康熙眼中和平美好的后宫,黛澜这点小想法,他还是此生都莫要知道了。
因黛澜素喜清静,长春宫中又无其他嫔妃居住,宫人便也是几度精简过的。
日常少有客至,入了冬,黛澜便不叫人守门通传了,做完洒扫差事,外头小太监们便都回下房里候着,等通传吩咐差事,多数时间黛澜无事,则他们一日除了正常洒扫、递送东西之外都没什么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