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299)
或者说这门婚事的利处还更大一点,黄宗羲的族外孙女,顾炎武弟子之女,被皇室迎为皇子福晋,岂不正说明了大清皇家的开明,皇帝的心胸与推行满汉一家的诚意?
安儿听出敏若的言外之音,方松了口气。敏若瞥他一眼,“你这口气松早了,人家姑娘或许对你不是全然无意,可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安儿道:“只要洁芳还看得上我,我无论如何也会打动她爹娘的!”
名字都叫他知道了,她家这傻小子还以为人家姑娘对他一点感觉没有呢。
想起刚才这小子垂头丧气的样子,敏若摇摇头,感慨自己这是生了块木头。
好在这木头还算有救。
洁芳,志洁行芳。
敏若心中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便知取这名字的人定然极疼那女孩儿。
若她处在那样的家庭中,忽然有个皇子要来娶自家的宝贝闺女,她心里定然也是不情愿的。
安儿这小子可谓任重而道远,敏若思忖片刻,开了妆台旁半人高的螺钿洋漆首饰柜下面锁着的几排屉子中的一个,从中取出一个精致木盒来。
颜色清朴的木盒雕花极尽精细,打开盒中赫然是一块晶莹生辉的美玉,其玉质细腻如羊脂,白底清辉更胜月华,玉中几点飘逸自然的淡粉,正如点点桃花般,雅致中又添鲜妍娇艳。
单这一块玉,便价值连城,即便翻遍紫禁城,也再寻不出更好的了。
“拿着吧。这样的玉我一共得了三块,你妹妹一块、斐钰一块,这块是打算留着给你媳妇的。要让她相信你的诚意,要娶人家的掌上明珠,你总得将诚意表达出来。”敏若把那个盒子塞进安儿手里,“若是人家姑娘对你仍有意、也尚未有另寻佳偶之心,你却将这块玉原原本本地带了回来,可别怪额娘看不起你。”
安儿一下振奋起来,用力点点头。
敏若思来想去,看着安儿坚定的样子,还是轻叹一声,铺开纸笔,另些一纸文字。
纸上写安儿的年庚八字,贴末为“爱新觉罗门妇钮祜禄氏女诚拜”。
“诚意都在这了,额娘能帮你的就是这些,去吧。”敏若一面将纸折起来,寻了个荷包装上给安儿,一面道:“若是有门,我会叫你舅母帮忙往她家行走。若是无门,豁达洒脱些,能做到吗?”
安儿抿抿唇,用力点了点头。
他一把抱住敏若,道:“额娘放心,您的嘱咐,儿子都记下了。”
他重新冲敏若一拜,“儿明岁一去,又是一载光阴,提前拜祝,愿额娘保重身体,一岁无疾无忧,长展欢颜。”
敏若摸了摸他的头,没说什么。
这门婚事能不能成,只看安儿的诚意能不能打动人家了。
无论怎样,安儿喜欢,她都会支持的。
能轻狂随心一回,无论最终成与不成,都不枉年少,不枉活这一生。
但说实话……她对安儿抱的希望不大。
他和人家姑娘的缘分,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坎坷重重。
还是那句话,她若是人家姑娘的父母亲人,也绝不会让女儿嫁入皇家。
尤其如今这朝代,那姑娘还偏偏生在南地的书香世家,家人还偏偏各有所学,各从其师长。
反正无论如何,站在作为额娘的角度,她还是希望这小子能走一回狗屎运。
没准他还真能凭诚意把人家姑娘的家人给打动了呢?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算了她还是祝安儿幸运吧。
万一她这常年心里诋毁神佛不虔不诚的,再把人家给得罪了呢。
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精神意志坚定如钢铁般的唯物主义战士敏若稍微唯心了那么一咪咪。
年后,出了元宵,安儿很快打算启程。
从北向南,是一路走气候一路暖和的,但法喀如今还是个脆皮,海藿娜还是收拾了许多厚实皮毛棉衣。
一家出动,行囊不少,法喀说是去赴任的,倒更像是举家搬迁。
这个两江总督一封下来,可以说是举朝震动,从前在京,九门提督也好、领侍卫内大臣也罢,到底都是在京,一下外放,一方大员、封疆大吏,康熙又明白地表示外放就是为了让法喀在气候温暖之地将养,这样的用心大方,朝中人少不得好好再掂量掂量法喀的分量。
连带果毅公府近支满门和宫里的贵妃娘娘。
安儿溜得快,没给人抓住他的机会,康熙去年用儿子溜了一回臣子,这回许多人下注谨慎些,尚还处在观望状态,见安儿溜得这样潇洒,便知道这位十爷是真无心夺嫡,心中不由失望又惋惜。
康熙去岁遇刺的背后之人还是迟迟没有查出来,便成了一桩悬案。富保与康熙的另一位心腹主办此事,为此挨了康熙不少批,煞是可怜。
幕后之人藏得越深,敏若心里的猜测便越远。
春日静彤又来信,信上表明她胎像稳固、身体一切都好,又送回许多特产。
节礼一切如常,其中比较特别的是两张狼皮褥子,并非是他人所敬,而是静彤年底亲自猎狼得了两张好狼皮,鞣制好了,特地孝敬康熙一张,又想到锦嫔畏寒,特送回尽孝,请珍嫔冬日为避寒之用。
在给敏若的信中,她浅浅提了两句,又请敏若帮忙嘱咐锦嫔千万珍重身体。
往年给各人的信都是专门写给各人的,今年忽然提起让敏若嘱咐锦嫔珍重身体,实在突兀。
敏若越看越觉着不对劲,思来想去,命人取了一瓶药水来,涂在信件正文最后一行后面的留白之处,不多时,纸上显出六个字来。
“策妄阿拉布坦”。
狼皮,年底所得,身体。
敏若定住心神,将那张信纸随意往笔洗里一扔,引火焚烧。
今岁静彤写信用的是最常见的信纸,她嗅了嗅上面的墨香,翻出一盒墨来,铺纸研墨,落笔便是静彤的字迹,每个字都与静彤原本的那张信如出一辙,就连字与字之间的间隔都没有一丝分别。
一纸既了,她方才将那张信放在一旁晾着,又另取信件,开始给静彤写回信,兰杜按她的吩咐配了矾水来。
照常关心静彤身体,谢过静彤对她身体的关心,又表达了自己与静彤一样的思念之情之后,敏若又表示她会关注锦嫔的身体。
信中笔触带着淡淡的思念与关怀之情,一切悉如往常。
信末留白上,却落笔写下无痕的四个字。
“朝中何人”。
静彤有孕,策妄阿拉布坦心急打算对康熙出手,这在情理之中。但仅凭准噶尔部的势力,还是在静彤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足以策妄阿拉布坦将手伸到木兰围场里。
要么是与内藩蒙古有了勾结,要么就是朝中的重臣。
而朝野中能将手伸到围场里的人也无非就是那几个。
将信封好,敏若闭上眼,靠在椅子上没言语。
兰杜未打搅她思考,轻手轻脚地收拾书案上的东西。
敏若忽然道:“我记得去岁朝中有人以弘皙天资颇慧,少有仁善之心,请立皇太孙?”
这是个疑问句,却并不需要兰杜的回答。
她指尖轻轻敲着书案,口中喃喃道:“索额图,索额图……”
兰杜低头未语,敏若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不是时候。
“三十九年了啊。”敏若忽然望着窗外,叹道:“一转眼,我也四十二年了。”
兰杜轻声道:“您心胸豁达,性子乐观,任谁见了不说您是二三十岁的模样呢?”
“你怎么也学起安儿了?”敏若睨她一眼,轻笑笑。
安儿与法喀一行人元宵之后动身启行,启行前康熙带敏若去送了一程。
法喀已能下床走动,只是因伤了脏腑,太医嘱咐千万小心,海藿娜便不大敢让他动弹。
君臣挥泪一把,临到姊弟别时,法喀如少时一般扶着敏若的膝,眼中含泪,道:“弟此去,不知何年归,姐姐在京中,万要珍重身体、保重己身,万莫以我为牵挂,担忧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