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11)
兰杜前世在原身的记忆中其实并不出众,她并不是旗下人包衣,不是钮祜禄府里的家生子出身,是原身七八岁上与姐妹们出门逛街时碰上她插标自卖,为求给母亲赚一分药钱。
原身当时瞧她可怜,出手从一个纨绔子弟手下截下了她,与了她娘的医药银子,后来她娘的病医者亦无力回天,兰杜是逃难上京的流民,父族母族皆已无人,原身干脆就秉持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把姐弟两个都安排在了自家府里。
兰杜的弟弟渐大了,跟着法喀侍候笔墨也认得几个字,兰杜则一直跟在原身身边,后来又跟随原身入宫,陪伴在原身身边近三十年,看起来不算十分出挑,但行事沉稳细致自有条理,最终与兰芳一起陪伴原主走向生命的尽头,也是原主所倚重的心腹。
原主将身体交给敏若之前,托付了一双儿女,也托付了兰杜兰芳。
她在宫中时曾想过为兰杜与兰芳安排婚事,但二人都有不愿嫁人的理由,她只能在临终前将二人安排到儿子身边,希望她们日后能够由儿子照顾安养晚年。
后事原主已然不知,她前世临终时安排好了兰杜与兰芳,今生同样,也恳请敏若善待她们。
有原主的托付,又有原主前世的记忆,清楚二人都是可用之人,敏若自然不会为难她们二人,反而会重用她们。
因为原主身边不是忠于钮祜禄家而是忠于原主的人实在不多,这两个很值得她珍惜。
包括兰杜的弟弟兰齐,敏若也有安排,在原主前世的记忆力,她的庄园田地后来由苏里嬷嬷的丈夫传给苏里嬷嬷的儿子打理,苏里嬷嬷的儿子上位之后因为原主久居深宫而胆子愈大,几次行贪墨之事,隐有在庄子里当家做主子的意思。
这件事情最终被云嬷嬷委婉地通过迎冬捅给了原身,原身当时手头无人,将苏里嬷嬷的儿子撤下后临时点了在她看来性情温厚朴实的兰齐上阵,没想兰齐还真将庄子上的账目盘点得清晰明确,然后十来年都没出过丁点的差错。
这样的人才,不用上可惜了。
敏若盘算着把兰齐从法喀身边要来的事情,倒是也不着急,这个庄子在钮祜禄府中挂了数年,尚未移交到敏若手上,苏里嬷嬷的男人如今做事还算勤恳,他儿子要上位还有年头,这边的账目出息敏若都一一核对过,没大初入,人暂时还能用,换管事的事情倒是不急。
何况兰齐如今年岁还小呢,跟着学些经济事务是可以的,要正经管事,恐怕不能服人。
敏若一点点,像小松鼠囤积粮食一样为日后的生活盘算着。
她是想养老,但养老手里不能没钱啊。
虽然法喀如今看来还是个没被带得很歪有得掰直的孝顺弟弟,但这小子在拥有原主前世记忆的敏若这可信度不算很高,得做两手准备。
何况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自己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底气,指着钮祜禄家“供养”,难免会受家族辖制。
不是敏若瞎掰,就宫里的女人,百分之三十乃至六十的忧郁都是来自于自己身后的家族。
家族不上进的,愁;家族“太上进”的,更愁。敏若愿赋予如今满洲各大族送女入宫的行为美称为“卖女儿”。
不是她嘴损,是这种行为真得很损。
家里的人自己不能上进,就想把女儿送入宫做皇帝的妃子,最好是宠妃,再诞下皇嗣,要自己在宫里努力站稳脚跟然后给娘家撑腰、为家族增加荣光、拉扯家族提高家里的地位。
还有的是满心就盼着再复制一次当代的成功粘贴在未来,不想着在前朝建功立业,只想自己、自己的儿子、孙子一代代地当国舅爷。
屁,什么人呐都。
一个个的,扔到蜀地喂熊猫都怕我们可爱的大国宝吃了坏肚子。
第九章
事实上,敏若扪心自问,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知道了原身注定要入宫的命运,她没有想过溜吗?
自然是想过的。
可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不要说出海,如今大清为防台湾郑氏与南方勾结,设置了非常严苛的海禁,沿海居民都被迫向内陆迁移,她要出海总不能乘着一叶小舟趁夜色出逃吧?那不叫流浪天涯,那叫奔赴死亡。
出海这条路是行不通了,留在国内呢?首先户籍身份就是一个问题,哪怕她花招百出铤而走险搞到了身份户籍,逃离了京城,她能去哪?如今这世道,一个独身女子怀金行于世就是最大的过错,何况京师已经算是天下一等一富足安稳之地,此时南地还有三藩战火,北边寻常百姓想把饭吃饱都难。
哪怕她真平安逃到某个地方,三格格失踪出逃,钮祜禄家必然大力搜寻她的下落,她一边顶着生活的压力时代对女子的苛刻一边逃躲钮祜禄家的搜寻,这现实吗?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且她重活一世,想要的只是平顺安稳地活过这一生几十年,好好享受享受生活。
既然钮祜禄·敏若注定要入宫,那就入吧,她又不怕,上辈子在宫里活了十几年,不也照样过来了?
对她而言,在平安、安稳之前,自由与感情幸福都不值一提。
人活着,才有资格谈幸福,不是吗?
而除了站在为自己的未来考虑的立场上,作为一个自认为还算是个好人的人,敏若也对钮祜禄·敏若立有保她十阿哥、七公主这一双儿女平安的诺言在,人生在世,顶天立地,不应违诺。
天平上的砝码愈不平均,天平无限倾斜向了“留下”这一侧,那就留下吧。
而在此之外,敏若自认身无大能,不能改朝换代轰轰烈烈,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尽量多帮助些人。
这种情况下,钮祜禄·敏若的身份对她而言就是一种优势。
作为钮祜禄·敏若,她大可以利用身后的靠山筹办酒楼,在酒楼中设置雅席,招待女宾自然要有女侍者;原主拥有的庄子上可以办织布、纺织毛线的小工坊,从附近的村庄中照收女子做工;未来若是有机会办起胭脂水粉铺子,铺子上自然也要用女工。
她能做到的就是尽她的所能尽力为一部分女人提供收入,有了收入自然在家中就有了话事权,君不见南地女子在家中话语权高,在娘家地位也高于北地女子。此盖因南地纺织业兴盛,一个女人纺织一年的收入足够养活自己与孩子并帮助娘家,所以夫家自然看重、娘家也自然爱护。
要掀起轰轰烈烈的性别平权革命,她怕是没有这个能耐,她能想到的只有潜移默化,借由如今满人坐拥皇位、满人看重女儿的这个优势来慢慢提高女人的地位。
而在这种情况下,入了宫,做上宫妃的位子,成为皇女的母亲也是一种优势。
第一世的敏若是个十分感性的人,喜欢随性而为,不爱将所有的利益好处盘算得清晰明白,但上一世的十三年宫廷生活告诉她,人想要随性而为,首先得保证自己活着且有本钱。
盘算得清晰明白的利益局势,有时候就是本钱。
她也说不清上辈子的宫廷生活将她改变了多少,或许她整个人都已经面目全非,但只要还活着,能拥有平稳安然的生活,她已不想去纠结在意自己究竟改变了多少了。
没意思,变都变了。
而若变成如今这样子能让她活得更好,能让她未来几十年的宫廷生活更加顺利,那就更好了。
人总不能做一辈子孩子不长大的吧?
总归是要长大的,至于长大的过程有多少痛苦,就都随着流逝的时光一切离去吧。
秋夜寒风甚重,敏若没留人守夜,屋子里静悄悄的,便显得屋外的风声那样清晰明显,她下炕披着袄儿走到窗前,推开窗凝视着屋外的皎洁明月、烁烁寒星,如是想到。
今夜月明星稀,明日或许会是个好天气。
次日果然是个极好的天气,秋风送爽,一场秋雨洗尽了一夏半秋的炎意,寒凉从地面升起,晨来推开窗,见到廊下两盆丹桂上竟都覆着些微的寒霜,敏若才忽然意识到——冬天已经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