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番外(3)
赵煜才终于屈服在老爹的淫威之下。
但自为官起,他就没在皇城根儿当过一日差,哪里有外派的差事,他便往哪里请缨。
一晃小十年过,直到他爹辞官回家看书养生了,父子二人愣是没在都城里做过一日同僚。
直到上个月,刑部的老尚书病重身故。
赵煜身在外阜,手里还有查到一半的案子,突然被举荐入都城补任——即日动身,不得延误。
一纸诏书下,容不得他反对。
赵大人只得感叹:自己从来都是被困在围栏里的猪,却总幻想能海阔天空。
天子脚下,党派之争尤为严重,他打心眼里觉得厌烦,见那幕僚咄咄逼人,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拒不站队,道:“先生说得对,又不全对。”
“愿闻其详。”幕僚装模作样。
赵煜长了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像两片柳叶藏锋,眼尾微微向上吊着,笑起来又如弯月般温柔。
单看这双眼睛,就不像个顺毛驴。
果不其然,他朗声答:“天下,是沈家的天下,但能继承大统之人,可并非只有太子一人。”
换言之,大皇子薨逝,肃王也离皇位更近了一步。
话没错。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诸臣听得一缩脖子——不愧是前右丞相的公子,话茬子是真硬。
幕僚脸上挂不住,拍桌子喝道:“你大胆!”
他激动起来,不管不顾,文人袍袖宽大,把桌上一只酒杯扫在地上,“嚓——”一声脆响,摔了个稀碎。
这下,赵煜的容忍终于也顶到临界值,他赶路乏得紧,觉睡不好,心里便有一股无名火。
眼看火顶到脑门子,脸上带出怒意来,刚想叫肃王好好约束手下人。
便听门口又有人道:“一大早的,怎么炸药味儿这么重,孤看不见,可闻着……呛鼻子呢。”说着,还抬手在鼻子前面装模作样的挥了几下。
屋里不乏三法司总捕这样的高手,但门口这人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就出现了。
他身形高挑潇洒,披着一袭深灰色锦袍,闲散的斜倚在门框上。
再细看这人的面容,俊朗清雅,脸颊线条刚柔适度,鼻梁直挺,高一分强戾,矮一分糜颓;分明的唇线勾勒出双唇的弧度,一切都恰到好处,只是……
一袭黑纱,遮了眼——他看不见。
众人见这人,纷纷下拜道:“太子殿下安。”
肃王也向他含笑拱了手,道:“澈儿怎么也来了。”
唯独赵煜,木噔噔的愣在原地,全没了刚才马上就要火山爆发的气势,好像被一道雷从头劈到脚。
他直愣愣的看着太子,大脑迅速的缺氧,让他的耳朵像被封了一层薄膜,能清楚的听见自己慌乱不堪的心跳声,通过皮肉骨头传导过来。
心跳声被不断放大,越来越快,快到他呼吸都滞涩起来。
这便是赵煜的心病。
他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即便模糊不甚清晰。
年幼不更事时,与母亲说过几次,在被府医灌下几碗苦药之后,他决定闭嘴;
长大了偷偷去查阅炎华国的史事记档,惊而发现,自己记忆里的片段,与三百年前的一段过往惊人的一致。
那一世,他是炎华的王爷,身陷皇室浩劫乱战。
大火在宫殿里烧红了半边天,眼看他拥护的皇子即将登位,他自己却被昔日的莫逆之交背刺一剑……
背叛,是被刻进骨子里的伤痛。
许是痛得深了,沁进灵魂里,喝下孟婆汤许也忘不掉。
于是,赵煜总是想着远离都城这个随时会被裹进争斗的烂泥塘。
可终归,他还是回来了。
那名背叛他的莫逆之交,如今就正站在他面前,即便对方遮了眼,但只看身形仪态,他就能确定。
太子沈澈,就是那个人。
赵煜恍惚。
觉得后心处突然剧痛,身体被冰冷利刃穿透的感觉像是从尘封已久的坟墓里被挖出来,重新堆砌在他身上。
他身旁的同僚见他不对劲,拽了他衣袖一下。
赵煜这才恍如隔世的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正要俯身下拜,却听太子沈澈道:“赵大人舟车劳顿,还没洗去风尘,就前来办案,太辛苦了,不必拘礼。”
说完,这瞎子就像能看见路一般,精准的绕过地上所有阻碍,走到大皇子尸身前,向兄长肃穆一礼。
而后,他转到赵煜近前:“听闻赵大人多年来,游刃于数个地方衙门,查探案情自有一套,不知如今,有何见解?”
话音还飘在半空,大皇子陈尸的香榻后面,突然闪出来一个人。
床榻的脊背几乎是贴着墙的,上面拢着好几层厚重的锦绒搭子,没人料到,那么窄小的地方能藏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