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翡没读过官学,不过,以前族中表兄弟有读官学的,他也来过。的确与先前大有不同了,官学中有品阶的都穿各自官服,旁的没品的管事等人,皆着青色衣黑腰带,胸口绣着博义馆三字,一问文史,也是官学统一发的。凡在官学任职的,都穿这个。
行至宿舍,文史介绍,“以往有学生自己换家俱弄修饰的,现在都被勒令改回原样。每间屋都是桌椅床榻各一件,另有一柜一架。家俱都是用榆槐杨木,不准用硬木家俱。”
白翡问,“这能进去看看吗?”
文史问过来服侍的宿舍管事,“这是谁的屋子?”
宿舍管事也是新人,以前的已去吃牢饭,这位管事颇精明能干,不必看册子便报出来,“是甲班孔志峰的。大人稍侯,我去找孔志峰拿一下钥匙。”
白翡看宿舍门一眼,道,“这倒不用,孩子们都在上课。你记着按着宿舍数量,重新定一批新锁,以后钥匙给学生一把,你手里拿一把。我要能随时检查。还有,告诉他们,屋里有不体面的东西,及早扔出去,要是叫我查出来,该怎么办,官学章程上都写着哪。”
“是。”宿舍管事连忙躬身应下。
白翡最后去的食堂,看食堂里厨具、菜蔬、肉食、河鲜,都分不同区域操作。另有单独灶间烹食,所有食堂人员,皆着青衣,围兜裙,戴紧帽,手很干净,指甲剪的平整。
白翡原是想在官学用饭的,因公主召见,便与文史道,“你与其他人说一声,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文史应是,低声道,“大人,如今官学有新规定,大家都要与官学生一道用饭,吃一样的饭食。”
“我知道,学生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就是聚一聚,不许令厨下单做,不然就坏了规矩。”白翡看这位新文史一眼,是个有眼力的。
及至午初过半,白翡就往宫里去了。
在宫门验过身份印信,万寿宫在内宫外,离昭德殿不远,白翡到万寿宫递了牌子,等待时间不长,便听到一阵小姑娘的清脆言语,夹带着几句笑声,由远及近。
白翡站在待召廊下,看到头簪银钗的青衣宫人与几位衣裙鲜艳的姑娘围奉着一位更矮些的女孩儿进来,白翡想,这必是公主了。
荣烺先到万寿宫正殿,见过祖母后,就往梨花院换衣服去了。林司仪同荣烺回禀白翡求见的事,荣烺换好衣服,“让白大人过来吧。”
白翡跟随引路内侍到梨花院门口,便换了青衣宫娥接引,入目便是一株极大极好的梨树。绿叶荫荫,梨果坠在枝头,已有小孩儿拳头大小。
树上还挂着几个颜色碧绿的鸟笼,为院落添了几分热闹。
白翡一入屋内便感到一丝带着果香的清凉,白翡随着宫娥到了里间,躬身行礼。荣烺道,“白大人坐吧。”
白翡在一畔绣凳坐下,公主虽小,也是女眷,他谨守宫礼,并不抬头。荣烺不习惯对着官帽顶说话,与白翡道,“以后少不了打交道。你挺年轻的,不必拘谨,抬头说话。”
“是。”白翡便依言抬起头,他那种出身武将家的凛然坐姿,天生的冷峻气质,尽管荣烺年纪虽小,却很有审美,心下赞一声,实不枉探花之名。也难怪阿白跟我吹嘘,说要是她家探花表兄,定能把官学管的稳稳妥妥。
白翡也看到了荣烺的相貌,荣烺年纪还小,脸圆圆的,带一点尖下壳,眼睛大而亮,清澈中带着审视。
“白大人刚回来,官学的新章程看过了吗?”荣烺问。
“昨日就看过了。今儿一早臣就去官学看了看,也只是虚虚一看,较之先前,大有改观。”
荣烺问,“白大人肯定没读过官学,可见是听过官学名声?”
“以前跟家中族兄去过。”
“你看现下官学如何?”
“比以前是强,离殿下所期冀甚远。”
荣烺说,“这得慢慢来了。以前大家就把官学当成混关系的地方,可若一肚子草包,这样的人若谋了官职,我是不放心的。”
经过官学一事的历练,荣烺大有长进,对白翡道,“来了官学,就得按官学的规矩。”
“书院是教书育人之地,一人坏了,以后影响的可能是千千万万人。书院坏了,影响的便是一代人、几代人。所以,方承学必是死罪。”荣烺的起前任馆长方承学,荣烺冷淡的口气里夹着丝丝厌恶,白翡此时相信,重惩方承学,必然是与公主殿下的意愿相关。
也明白钟学士所言,两宫极为宠爱公主是什么意思。
看来,公主的意愿已经可以决定一位官员的生死判决。
白翡相信,公主的确有影响官学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