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就先给大家讲一讲这里发生的事,同朱使臣说,“再过几百年,这里或者就成不可考的地界儿了。让我说,也不错。圣君之名永留史书,他的陵寝,何需再有人打扰呢。”
遥望无边天际、陵上青草,朱使臣颌首,“殿下说的是。”
大家一起动手,收拾出一块干净平整的地界儿。荣烺不是光口头说说,她真的拖着把小锄头锄了两下,她这样实诚,让朱使臣都过意不去了,连声说,“殿下切不可如此,小臣们收拾便是了。殿下身份尊贵,岂能劳动殿下做这样的粗活?”
“这不算啥,我每年还会养蚕哪。”这说的是由郑皇后主持的亲蚕礼,自去岁,荣烺也会一起参加。她是真的会去养蚕的屋子里,看蚕宝宝长大,给蚕宝宝喂桑叶。荣烺又抡着锄头锄了两下,朱使臣委实受不住,死活夺下荣烺的锄头,请她在一畔休息。
公主殿下很实诚,不过,看皇帝陛下不像个心眼儿大的。要是知道公主为武皇帝陵前锄草,还不迁怒到她们头上。
林司仪也劝荣烺歇着,“殿下看我们干,有哪里不合适的,殿下指出来就行了。”
荣烺也觉着锄头有些重,便顺势答应了。
其实天地良心,荣烺说的天花乱坠,还把朱使臣感动了一下子,其实她就是没用过锄头,想试试用锄头什么感觉!
当然,给圣君坟头锄锄草,她也不介意。
大家动作很快,且祭奠原也不需太大的地方。把杂草锄去,地面儿整平,朱使臣铺上带来的油毡布,然后,摆上香烛供纸。
祭武皇帝前,朱使臣再三请求,只要她们镇南国的人祭奠就可以了。
荣烺从善如流,并未强求。她令宫人点一炉香,放到一畔,她盘腿坐在羊毛毯上,闭目静坐,念念有词。
姜颖也学荣烺的模样,盘腿坐下了。
小冰则带着宫人侍立一畔。
没有人讲话,天地间一片安静。有细细的春风轻轻穿流过细密的松针,似乎还有小动物抑或春天刚刚苏醒的小虫踩过地上草尖儿枯叶时极低的声音,还有不知哪里的,或者是风带来的,溪水的淙淙流动。
香烛的气息近了又远,被风吹散。
天地是这样的静寂,这样的从容。于天地之间,荣烺仿佛看到那位繁华锦绣、金戈铁马的年轻帝王踏马而来,帝王轻轻侧首,目光与身畔另一位毫不逊于帝王的目光相遇,而后,两匹骏马驰骋远去。
又似乎有头戴凤冠的女子踩在陛阶之上,精致的靴头缀头龙眼大的珍珠,珍珠发出灿烂的光芒。阶下文武百官无不肃立静听。
转眼间,这一切又似流云散去。
“殿下,殿下。”林司仪不敢大声叫,生怕惊了荣烺。她抚了抚荣烺的额头,荣烺听到林司仪的声音,睁开眼睛说,“我好像见到武皇帝与文睿太后了。”
大家都吓一跳。
林司仪小心翼翼的看向荣烺,“殿下看到什么了?”
“一个很年轻的人,骑着马跑来,身边儿还有另一个人。还有一个戴着凤冠的女子站在朝堂上,靴子尖上缀着明珠,漂亮极了。底下很多大臣在听她说话。”
林司仪不敢再多问,状似无意,“如今祭奠完了,咱们这就回宫吧。”
“祭好了?”荣烺看看摆香烛的地方,果然香烛已烧尽。荣烺站起身,还问朱使臣,“要不要再多留会儿?”
朱使臣神色古怪,却是立刻道,“不必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这野地也无景可赏,荣烺看朱使臣不用再多些时间怀念,便双手合十对着香烛的方向拜了三拜,在众人的簇拥下登车回宫。
回宫路上,荣烺还说,“觉着没多大工夫,怎么就晌午了。”
林司仪试探的问,“公主觉着功夫不大?”
“我就刚闭眼。”荣烺说着,“有点儿饿,林妈妈,给我拿块粟粉糕。”
姜颖放下车壁上的隐桌,林司仪将糕点放上去,又给荣烺倒也盏蜜水。荣烺问,“阿颖姐,你不饿么?”
姜颖也拿了块糕,这才说,“我都叫你吓的不知道饿了。”
“怎么了?”
“你都不知道?”姜颖说,“朱使臣她们早就祭奠好了,开始还以为你要多坐一会儿,可一直看你没动静。林妈妈就叫你了,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们吓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朱使臣说,这在她们镇南国叫遇仙。说人的灵魂偶尔会遇到神仙,被神仙召去说话,还说切不可移动。”
“你要再不醒,就得着禁卫军回宫请道士来了。”
姜颖一手拍拍胸脯,“可吓死我了。”
荣烺不似她们这样害怕,她想了想,“怪道说,山间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说我看到武皇帝和文睿太后了吧。我还以为就是一瞬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