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63)
他想了想,走到姚书会猎杀的那堆猎物前,拔了几根黑脸琵鹭的羽毛,对姚书会道:“还未到午膳时间,你在此等我片刻。”
说罢,他唤来宫人,骑上对方牵来的流霞骢便往密林里去了。
姚书会百无聊赖地数起了猎物——目前他的猎物最多,姚斯涵第二,两人差距并不大。
看来姚斯涵早晨的那番话并非吹牛,对方的确觉得夺个天骄的魁首犹如探囊取物。
不多时,温止寒就回来了,姚书会忙走上前去询问道:“云舒肩膀上的伤要紧么?”
“早就结痂了。”温止寒朝身后举着托盘的宫人招了招手,“看看这个,喜欢么?”
托盘中是染过色的黑脸琵鹭羽毛,羽毛主体被温止寒染成了月白蓝,仅余末尾泛着淡淡的黄。除此之外,羽毛不知被镀上了什么东西,似为其覆了一层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不知为何,姚书会想起了从偃都回盛京旅途上的那场刺杀,明明是一介书生的温止寒,身着与这根羽毛颜色别无二致的月白蓝长衫,以强硬的姿态护住了自己。
“谢谢云舒,我很喜欢。”
君赠我以凤凰羽,我为君来斩荆棘。
*
姚书会的机会在天骄的第二天早上到来。
他远远就听到野猪的咆哮声,似乎在警告狩猎者不要靠近。
姚书会兴奋地侧头对温止寒道:“云舒,你在此处别动,我看过便回。”
他拨开遮挡视线的树枝后发现,树枝后是一片陡峭的坡地,坡地下有五只野猪——四只幼崽,一只成年雌猪,应该是幼崽的母亲。坡地上也有一只,长着长长的獠牙,是只公猪。看来这六只野猪同属于一个族群。
就在这时,坡地上的公猪将自己滚成了圆桶状,咕噜咕噜往下滚,发出不小的响动。
姚书会失笑,策马回身,对温止寒道:“这野猪倒是有趣,如此滚下山也不怕赏了筋骨。”
温止寒也笑:“我听老猎手说,野猪可是会‘气功’的。冬天它们为了尽快下山觅食,‘运气’后便能使身体变作圆桶状;如此滚下山,不管山有多陡、石头有多硬,都无法伤它们分毫。”
姚书会转了转眼睛,又问:“府中可曾饲养生猪?”
在偃都,九黎王府中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向来是自给自足的,养猪有专门的猪倌;但姚书会并不清楚温止寒的司酒府是否也是如此,因此有此一问。
温止寒点点头。
姚书会道:“那我便将那四只小猪捉来养至栏中,也好偷学个一招半式。云舒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便来。”
说罢,姚书会大叱一声“驾”,便往野猪所在地去了,扬起的尘土将温止寒劝阻的话堵了回去。
让姚书会历练历练,知道自身实力有几何也不错,倘若真的无法收服那群野猪或遇到什么险情,自己再出手也不迟。温止寒想。
姚书会深知,野猪在秋季产仔,如今幼崽尚小,雌猪正处于护崽心切的暴躁期;他思量片刻,想好了应对方式。
野猪皮糙肉厚,寻常箭簇无法穿透其皮肉,就算他是神射手也无济于事。但野猪并非全无弱点:它们致命的弱点有两处,一是猪鼻子;二是两眼之中的上方。若能以箭准确穿透这两处地方,即可将野猪击毙。
野猪动作敏捷、奔跑速度极快,姚书会自认在它们精力充沛时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射中。
思及此,姚书会猛抽马鞭,马因疼痛窜出老远,姚书会一手紧紧抓着缰绳,另一只手举着马鞭,一路抽打沿途的树,噼啪作响。
野猪因领地中的动静变得焦躁不安,雌猪拱着雄猪,让对方前去迎敌。
刚开始追逐姚书会的只有雄猪,不多时雌猪藏好了她的孩子,也加入了追逐战,它们跟着声响四处奔窜,可却始终追不到姚书会。
姚书会听着风在耳畔的呼啸、听着树叶沙沙作响,只觉胸中愤懑之气全数消失,留给他的唯有畅快。
温止寒听着少年爽朗的笑声,不自觉弯起了嘴角;他想,快乐是互通的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野猪哼哼唧唧半天也追不上姚书会,速度已明显变慢,而林中奔跑的马所耗费的体力也不比野猪小,姚书会身下飞霞骢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姚书会再次往马上抽了重重的一鞭,调转马头朝温止寒所在的方向而去。
与温止寒擦肩时,姚书会用力一踩马镫,并以此为着力点,纵身跃上温止寒的流霞骢。
他稳稳地坐到温止寒身后,将手上属于飞霞骢的缰绳塞到温止寒手上,嘴唇擦过温止寒耳畔:“委屈云舒下马。”
温止寒不似姚书会这般艺高人胆大,他下马后无奈地摇头苦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