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28)
幼帝时刻谨记父亲死时的惨状,枕戈饮胆,终于在十年后夺回了江山。
太康光复后,幼帝追谥先帝为哀帝,同时为表感激,将自己的亲卫赐予司兽作为恩典,自此司兽才有了一小部分的兵权。
也是从那时起,每年皇帝都会在春节的前组织一场围猎,谓之万兽祭,团结百官与诸王的同时警醒自身不可再重蹈覆辙。
姚斯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是温止寒的示好还是对刺杀事件的示弱?
但他仍旧谨慎,他笑着摆了摆手:“此事该由父亲做主,吾怎敢如此大包大揽?”
温止寒也笑:“既然大王无甚异议,那我明日便向陛下进言。”
在一旁看着全程的姚书会暗自揣摩——温止寒身为大司酒,掌管的六卿分别是负责宫内外警卫的行宫;负责官用马匹管理的御仆;负责司法的大理;负责外交的行令;负责农业及商业还有税收相关事务的治粟;以及负责手工业的司工。
自从温止寒成为大司酒后,往年万兽祭皆由对方负责,对方让姚斯涵主持,那就意味着姚斯涵可以与行宫的一干人等接触,等于说给了姚斯涵一个拉拢他们的机会。
而那些人都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姚书会有些看不透。
姚斯涵一拱手:“谢过大司酒。大司酒舟车劳顿又有伤在身,吾不多叨扰。”
温止寒拱手回礼。
马车的帘子被放了下来,温止寒松开捂在肩膀上的手,松了口气。
姚书会忙凑上前去,焦急地问:“云舒的伤口要紧么?”
温止寒摇摇头:“不妨事,我自己撕开的。”
姚书会愣了愣,他本以为是温止寒安慰自己的时候自己压到了对方的伤处才让伤口崩裂的,没想到是一出苦肉计。
温止寒闭上眼,语气有些疲惫:“看不透?”
姚书会靠在温止寒身侧,嗯了一声。
“我在向萧修平示弱。他们必然会承我这个人情。”温止寒道,“我给了他们拉拢行宫的人的机会。除了宦官,行宫的人离姚百汌最近,他们很早就想吃下这块肉,为姚斯涵争夺皇位增加砝码。”
宫廷中的弯弯绕绕姚书会并不熟悉,因此并没有搭话。
“但行宫中的人全部都是姚百汌亲手任用、提拔,他们只会忠于姚百汌,让他们参与皇储之争,绝无可能。”
姚书会笑了一声:“云舒这是放一块铁板给他们踢?”
温止寒道:“也不尽然。如果能让姚百汌知道,他最宠爱的儿子,要皇位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了,他会怎么想呢?”
再怎么宽宏大量的君王,也不会容忍自己身体尚且康健时,儿子就开始觊觎自己的皇位,就算那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都不行。
姚书会道:“我明白了。”
“还有,此次万兽祭你需随我前去,我会安排你进入朝中。喜欢去哪儿?那张铁板如何?”
姚书会答好。
谈话间,温止寒的府邸到了,姚书会先行下了车,躬身让温止寒踩在他背上下来。
这是达官贵人们的排场,作为大司酒的温止寒自然也不能免俗,他踩上姚书会的脊背,下了马车。
姚书会站起身,随温止寒进入府中。他明白,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正式隐去姓氏,成为温止寒的禁脔——修文。
两人拾级而上,入眼是小桥流水、雕梁画栋。游廊环着院中的池,尽头隐约可见幽深花木,飞楼半角。池后假山流泉飞泻而下,水声潺潺,隐约可见冒着烟气,大概是一道极其罕见的温泉瀑布。
池中虽俱是枯荷,但池上有桥、桥上有亭,端是风雅。游廊与桥亭的围栏皆由白玉砌成,亭上雕有几只栩栩如生的异兽,偶有飞鸟来栖,发出啾啾脆响,打眼望去无一处不透露着精致而生机盎然。
三步一景、步步成画。
这是姚书会在漠北从未见到过的。
温止寒指着桥上的亭子道:“此亭春可听雨、夏可赏荷、秋可观枫、冬可踏雪,今天回来得,倒不是时候。”
姚书会乖顺地接道:“一年四季都有好风景,少看一天也无碍。”
温止寒引着姚书会往厅堂中走。
刚一踏入,姚书会就闻到一股金丝楠木的香气,大约是是家具散发出来的。
金丝楠,是帝王打造棺椁所用的木材,国中禁伐,温止寒用它做家具,足见盛宠。
他四处打量着这个以后的住所,被它金碧辉煌的奢华所震惊——除了悬挂的名贵字画外,还有许多姚书会从不曾见过的奇珍异宝,他唯而认出的,只有放在暖炉边、一簇通体红色的珊瑚以及镶嵌在墙上,想必是用来照明的夜明珠。
温止寒被姚书会的反应逗乐,轻笑出声:“喜欢什么就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