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青夷猛地扭头瞪向他，漆黑的瞳孔染上血红。

“深呼吸, 冷静下来。我是顾余哦。”顾余开口。

佘青夷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但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蹲下身，蜷成一团, 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望过来：“抱歉……我好了。”

却没有要解释自己这状态的意思。

顾余蹙眉，颇有些担心对方。

佘青夷明显是受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平时表现得很正常, 但一旦受到刺激……

看来他跟空性的感情会很坎坷。

顾余忽然想起来, 佘青夷曾说过, 他是被顾沉渊救下带到桃源村的。

也许自家老爹知道佘青夷的过去？

但擅自去打听人家的秘密是不是不太好？

顾余心里犹豫着, 传音问：“要回去吗？”

佘青夷摇头，将顾余捧到自己掌心：“我想静静。”

“好。”顾余没反对。

他担心再看到空性，佘青夷又要犯病了。

也许是空性表现出的认真，给了佘青夷很大的压力？

顾余不敢提空性，随口跟他聊起桃源村的近况：“杨姥姥他们还好吗？我有点想唐姐姐和朱叔了。”

“嗯……”佘青夷垂眼，完全没在听, 不知道在想什么。

“唉……”顾余叹了口气。

佘青夷回神，目光恍惚：“我好想回去啊。”

耕地桑蚕、怡然自乐的族人们, 即便他臭着脸也只是笑骂着拍拍他的肩膀；会跟他分享奇特的食物的朱叔, 会在他晒太阳时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的小孩子, 还有总是劝他要看开点过得开心些的杨姥姥……

“那就回去吧。”顾余说。

佘青夷低眉看他：“顾余, 你现在幸福吗？”

“很幸福啊？”顾余眨了眨眼。

佘青夷仿佛喃喃自语, 又仿佛在问他：“可是如果有一天, 你与沈夜苍的感情出现裂痕了呢？”

顾余撇了撇嘴：“感情本来就是需要磨合的啊，毕竟大家都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肯定有观念不同的地方。磨合得好，感情就会历久弥新。磨合得差……那就分手。不过我觉得我不会跟沈夜苍分手的，我有这个自信。”

“如果出现裂痕呢？”佘青夷追问。

“呃，我不说了吗？分手！这世上好男人千千万，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哦，也不对，我本来是喜欢女人的，只是因为沈夜苍才弯了。好吧，大概意思到了就行。你若无情我便休！”顾余踮起后腿温柔地蹭了蹭佘青夷的脸颊：“感情这东西，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们不合适，不能走到白头偕老呢？”

佘青夷垂眼，不知想到什么，露出泫然欲泣的冷笑。

这表情很难形容。

大概是……怒其不争？

顾余说不来，但莫名很心疼。

好一会儿，佘青夷起身说：“我先回寺庙了，你回到沈夜苍身边吧。”

顾余抬头看他：“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我一直很冷静。”佘青夷回答。

顾余默默翻白眼。

嘴硬。

他说：“那等你真的冷静下来，就好好跟空性谈谈吧。你要知道，良言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的每一句话，不仅仅可能伤害别人，也会伤害你自己。多余的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这才转身跑远。

佘青夷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去。

*

佘青夷回去后到底有没有跟空性谈谈，顾余不知道，只是从那天开始，佘青夷对空性是越发的冷淡，甚至不再参与施粥，每天只是缠在空性手腕间睡个不停。

期间，泰安城城主也有邀请空性去参加宴会。

碍于对方十分热情地提供了帮助，空性便去了。

可惜宴会上只听到一片恭维，让他很是不适，感觉还不如跟灾民们待在一起。起码灾民们的眼中是诚挚的感激，不掺任何杂质。

空性本打算只在泰安城呆上十天，便返回须弥天。

然而，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第六天，泰安城以及寺庙的灾民中，忽然有一批人发起高烧，脸上出现丑陋的脓疱，仅仅半天，这脓疱就自动破开，流出黄黑色的脓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空性擅医，第一时间给这群病人把脉，随即脸色骤变。

“大师，我丈夫怎么样？”旁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农妇紧张地盯着空性，自然没错过对方的表情，顿时慌张地询问道。

空性表情严肃：“最近除了我与商户们提供的食物，他是否还吃过其他东西？”

“这……我不知道哇！”农妇一脸懵逼。

“我知道！”她脚边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大概只有5岁，却很早熟：“爹爹说他前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看到寺庙外长了一棵枣树，枣树上结满了又大又红的枣子，忍不住翻墙爬出去偷吃。不止他，还有好多叔叔也偷吃。爹爹说他想把枣子带回来给我和娘，但是一看到枣树，他脑子里只剩下吃吃吃，等反应过来就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