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喝多了,邪火气躁的,想找个地儿发发火,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就准备批虞永健来泄泄火。
虞永健虽然有烟抽,有酒喝,但眼看着知青们说话时情绪越来越重,生怕他们要批自己,正苦恼该怎么脱身呢,正好这时冷峻抱着陈思雨来了。
虞永健顿时说:“快看,我哥们带着我妹子,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一帮知青回头一看,好家伙,有个光膀子的年青人,抱了个姑娘。
那姑娘,正是方才在舞台上跳舞的陈思雨。
得,这下他们不信也得信了,小伙子们火热的小心肝儿,如入冰窖。
“这边有伤员,需要尽快送医院,谁会开拖拉机?”冷峻问。
一帮知青们又着急了,全围了过来,急吼吼的问:“是陈思雨同志出啥事了吗?”
冷峻心急,吼虞永健:“快找司机,开车,送思雨同志去医院!”
拖拉机手赶忙找出摇把来,塞进拖拉机摇了起来。
但大家越心急,拖拉机就越摇不起来,一帮知青手忙脚乱快急死了,车却总是在突突几声后,就又熄火了。
冷峻把陈思雨放进车厢后,从裤兜里掏出手绢来,就准备先把她的伤口包扎起来,但陈思雨一想,却觉得,这反而是个机会。
正好一帮知青好奇她受了啥伤,探头探脑在在往车厢里看,陈思雨干脆问:“知青同志们,你是不是觉得在城里,还在文工团跳舞,我的生活肯定比你们轻松一百倍。”
都是半大男孩,一帮男知青还都喜欢她,给她一问,脸都红了,却又不好意思说话。
但远处有几个女孩子却凑了过来,其中一个说:“当然了,我们在这儿修地球,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可是你在干干净净的舞台上跳舞,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呢。”
陈思雨坐了起来,把两只脚搭到了车沿上,反问:“那你们羡不羡慕我的脚?”
那是一双脚尖被磨破,血淋淋的脚,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一帮女孩子看着这个漂亮的芭蕾姑娘,那双比她们这些天天下田干粗活的人还要沧桑的脚,全是由心而发的心疼,一个说:“你的脚流血成这样,跳舞时得多疼?”
另有个女孩是学医护的,说:“早知道你就别跳了呀,我们是看开心了,可你的脚万一感染了呢,搞不好,你的脚可就废了。”
男知青们也全围了过来,看到那么漂亮的舞蹈演员,一双脚溃烂成那样,甭提多难受了,又不好意思说啥,全憋红着脸,还有几个都快要哭了。
这时拖拉机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终于,它被摇起来了。
陈思雨高声说:“同志们,快别难过啦,你们不用心疼我,因为所有的舞蹈演员,都要把血磨成茧,再把新茧磨成光滑的老茧,才能登上舞台跳舞的,这是我们必须付出的汗水,我休息几天就会好的,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
拖拉机已经开动了,一姑娘跑了过来,拉着陈思雨的手说:“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跳舞。”
另有个姑娘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布,示意陈思雨接着,边哭边说:“这是我在县城的国营商店抢来的一尺的确良,为了抢它,我凌晨两点就去排队了,我……我把它送给你,包着脚吧。”
另外几个女孩也在喊:“快拿着呀,把脚包起来。”
一个在农场做知青的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怕就是一尺的确良了吧。
她居然要把它送给她?
陈思雨连忙摆手:“不不,我不能要。”把的确良还给女孩,她高声说:“知青姐妹们,你们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保护好自己,干活的时候不要那么拼命的去抢先进,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回城的。”
拖拉机越来越远,一帮姑娘连连点头,还在挥手跟陈思雨告别。
陈思雨再喊:“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为了争光荣,太劳累啦!”
上辈子的陈念琴在乡下,之所以累坏了身子,就是因为她太想光荣,想争先进了,可农活哪里有能干的完的,一不小心,还会累坏身子的。
既然无法改变命运,那就偷偷懒,磨磨洋工,保养好自己,等将来回城了,她们也才二十七八岁,要有副好身板,就可以从头再来嘛。
一帮姑娘追着车,边哭边跑,在挥手跟她告别,一帮男知青的眼眶,也红了,目送拖拉机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冷峻揽过陈思雨,问:“你怎么哭了,脚很疼,是吗?”
陈思雨这才发现,同样坐在车上的冷峻,离她离了好远。
而且他居然抱臂,坐的跟个小姑娘似的,怕羞,还把胸大肌给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