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星期通一次电话,是她能忍耐的,也是他的极限。
不过这次可以“作弊”,因为他追了小偷,他也有理由缩短时间给她打一通电话,并且也不会让她反感。她了解他,他亦了解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会惹来她的厌恶。
徐朝宗刚加完班,从公司办公楼出来。
这个点,办公楼的灯全都关了,保安亭的保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四周一片寂静,大概是离公园很近的关系,竟然依稀能听到蛙叫声。他往公交站台走去,路上都没人,语气也有几分轻快,“我在想,那个小偷是不是有团伙的。”
他直接进入主题,以这样的开场白作为话题的开始。
孟听雨果然被这句话吸引了,她手扶着阳台栏杆,五月份的晚上,晚风都带着温度,“什么?”
“这两天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徐朝宗完全是胡说八道。
他只是……需要一点跟她打电话的契机。
其实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未在她面前示弱过。那一次被人灌成那样进了医院,她被吓到以后,他都会有意识地在她面前回避创业的艰辛,说到底,内心深处,他不希望自己太过难堪,渴求自己在她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人。
她跟他在一起时,他一无所有,身边的人都羡慕他,都在提醒着他他要去珍惜她。
的确,他一个外地穷小子,没房没车也没多少钱,他有的优势她都有,比如学历,比如皮相。
那时候很多人都会说这样一句话——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是的,走了大运。
在外人眼中,她家境也算殷实,在俗世的观点中,本地独生女就具备一层光环,因为外地人想要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可能都要花费所有的力气以及运气,而她一出生就已经拥有了别人渴求的户口。不止如此,她本人还很优秀,考上了知名学府,成绩也不错,毕业后进了电视台,从实习生又转正,工作体面又光鲜。
她还生得如此美丽,性子丝毫不骄纵跋扈。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狼狈的一面。
等到后来,他的事业版图越来越大,外人的想法也随之改变,别人从羡慕他,到了羡慕她。
他的确自得过。
现在一切回到原来的地方,所经历的一切,拥有过的都已经失去,一盆接着一盆的冷水将他淋了个透心凉。也是在此时此刻,他才恍然惊觉,他自得的金钱地位,她似乎从未看在眼里过。
孟听雨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跟踪你?”她狐疑地说,“怎么可能。”
徐朝宗愣了一下,语气里竟然有几分耍赖,“没骗你,真的,我怕是被人盯上了。”
这话一出,他自己被臊得脸都红了。
这种话他十几岁的时候都不会说,现在对她说,总觉得怪丢脸的。
他已经后悔使用这个借口了。
孟听雨当然也听得出来他在胡说八道,却还是配合着顺着他的话讲:“那要怎么办呢?”
徐朝宗被她问住。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电话这头的他,跟那头的她都陷入了沉默中。
实在是他们太久太久,没有像这样不带攻击不带怒气不带敷衍地通过电话。
徐朝宗一脸怔然,站在公交站台。
街道上没有车辆经过,周围也没人,抬头望去,竟然有一种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的孤寂感。
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地再讲一句,对不起。
但他知道,他不可以。一旦说了,他们之间这看似平静的状态又要被打破。而他也不想再听她说没关系了。
有关系。
“我只能快点坐车回学校。”徐朝宗忍着害臊说,“实在不行,我就报警。”
孟听雨看着夜空,莞尔一笑,“就应该这样。你还有事吗?”
徐朝宗眼里浮现失落,却也知道现在急不来,温和地说,“没了,刚才就是有点害怕,才给你打个电话。”
这一句不是假的。
他真的害怕。害怕这辈子就只能这样,战战兢兢,退一步不愿意,进一步又怕她厌倦得逃离。
……
徐朝宗挂了电话没多久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一边感慨,这个借口用了,下次就不能用了。
五月中旬,离高考也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从这个学期开始,徐朝宗几乎很少跟章一鸣补课。这是他跟姑妈提的意见,章一鸣能学的都学了,平日里在学校里压力已经很大,难得的休息时间还是让他养精蓄锐,如果总是处于紧绷状态,反而不利于考试。
不过他每半个月还是会抽空来一趟。
主要是看看章一鸣最近的学习进度,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补充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