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宗不愿意:“你既然想他高兴,就该留下来,光我一个,就算我不说话,他看了也堵心。”
华阳:“闭嘴吧!”
陈敬宗本来靠着床头,长公主一走,他便躺下去了,闭上眼睛装睡。
院子里,富贵引着自家首辅进来了。
内室静悄悄的,陈廷鉴单独跨了进来,视线一扫,隔着屏风发现床上躺着个人影。
陈廷鉴不做停顿地来到床边,见儿子袒着右边肩膀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呼吸均匀。
虽然是家里的幺子,可今年也二十六岁了,看起来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只是真的回想起来,这孩子进京这些年,并没有给家里惹过什么麻烦,反而立过多次功劳。长公主仙女一般的人物都愿意护着他,更加证明老四远比他以为的优秀、懂事。
陈廷鉴在床头坐下,一手握住过长的胡子,低头,想要透过纱布看轻底下的伤势。
可惜也看不出什么。
陈廷鉴坐正,再看向儿子年轻的脸,顿了顿,问:“你这伤,故意挨的?”
装睡的驸马爷:“睡着了,听不见。”
陈廷鉴哼了一声,换成老大、老三,绝不敢在他面前没正经。
陈敬宗终于睁开眼睛,目光在老头子远看俊郎儒雅近看已经长了细纹的脸上逗留片刻,道:“我的伤没什么,长公主训您一句,她自己倒是先难受起来了,昨晚在这巴巴等半天,想着您若是来了,她好劝慰两句。”
陈廷鉴眼里透出几分慈爱来,当然不是给儿子的,摸着胡子道:“我来了,你们这苦肉计岂不是白演了。”
陈敬宗懂了,什么也不用多说。
陈廷鉴再看儿子,道:“就是你们不找秦元塘,我也会想办法跟他说清楚,下次你们若担心什么,提前跟我说,由我出面,不必你们冒险。”
他还没老到需要儿子儿媳这般费心帮他的地步。
陈敬宗:“后日就要返京了,您若亲自跟大将军面谈,单独相处白白惹人猜疑,书信往来,且不说落到别人手里讲不清楚,大将军光看信也未必能想通,不如我们快刀斩乱麻。”
关系到元祐帝,那话也只有从长公主口中说出来,才最能让秦大将军信服。
事情已经发生,再谈论别的也没有意义,陈廷鉴点点头:“我这边没事,你叫长公主不用自责。”
说完这句,是一片沉默。
父子俩对视一眼,再同时移开视线。
公务繁忙的首辅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有伤在身的驸马爷:“不送。”
父子相聚时间太短,等华阳反应过来,陈廷鉴已经离开了别院。
“你与父亲都说什么了?”华阳只能跟陈敬宗打听。
陈敬宗便把那屈指可数的几句话重复给她听。
华阳:……
陈敬宗:“我早说了,老狐狸一个,哪里需要你心疼。”
华阳顺着他的话道:“我是在心疼你,父亲来了,也没关心你一句,问问你疼不疼的。”
陈敬宗:“不稀罕他问,你问的更好听。”
华阳瞪了他一眼。
在蓟州城的最后一日,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元祐帝亲自过来一趟,提议他们先走,让陈敬宗留下来养伤。
陈敬宗:“不麻烦了,臣只是暂且不好骑马,躺在车里颠簸不着。”
元祐帝询问地看向姐姐。
华阳劝说陈敬宗:“你还是留下吧,万一路上伤势加重,传到母后那边,她定要责怪我没照顾好你。”
陈敬宗:“臣会照顾好自己,绝不会给长公主添麻烦,皇上在此,可以为臣做证。”
元祐帝:“罢了罢了,那就一路回去吧!”
他真是受不了驸马这副生怕被姐姐抛下的可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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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启程这日,大将军秦元塘骑着战马,一直送出二十里地。
终于要留步了,秦元塘红着眼眶与元祐帝拜别,再退到长公主的车驾前,最后一次当面关心驸马的伤势。
陈敬宗靠坐在主榻上,神色诚恳地朝他拱拱手:“大将军保重身体,将来若有机会,晚辈愿随大将军同赴战场。”
秦元塘笑笑,看向坐在一旁的长公主。
华阳望向秦元塘身后依然清晰可见的长城,道:“京畿安危,便全部托付给大将军了。”
秦元塘正色道:“长公主放心,末将在,朵颜、鞑靼便休想从蓟镇越过长城一步!”
华阳颔首,示意朝云放下帘子。
马车继续向前出发。
秦元塘牵着战马避让到路旁,伫立良久。
车内,华阳与陈敬宗几乎同时发出一声轻叹。
陈敬宗:“你叹什么?舍不得秦大公子?”
华阳:“……你又叹什么?”
陈敬宗:“我在想,如果当初先帝没有为你我赐婚,我可能会来边关历练,说不定能在大将军麾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