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番外(18)
偏偏就二小姐,爱素着两条腿走路。
同一条巷子住着,家里的顶梁柱都是各家老爷,老爷们官品也相仿。邻里之间比什么?还不就是谁家大门气派,谁家夫人得体,谁家儿子书念得好,谁家女儿懂事漂亮有才名。
二小姐样样不沾边,家丁怕她被人笑话,俩人精神头撑得足足的。
唐荼荼看了眼那马车,认出这是徐家的,心思绕到了别处。
官家老爷们都讲究避嫌,不往上峰家里走动,也很少跟同级往来,除非借着公事的由头。夫人们之间来往却不怎么避讳,宴会的由头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穿上漂亮的衣裳,带上女儿,一个月赴几场宴,能拉出无数的关系网。
刚立春那会儿,唐荼荼也时常看到徐夫人的车马,她每天出门,徐夫人也几乎一天不落。如此东奔西走了一阵后,她家里那连会试都没去考过的长子破格入了六科衙门,没两月,又定下了一门好亲事。
唐荼荼立马将徐家记到了“结党营私”的黑本本上。
官员结党,国之大恶,国之大恶啊。
徐夫人除了那个儿子,还有一女,年纪还小,性子机灵,掀帘瞧见唐荼荼,绽出个明晃晃的笑:“唐姐姐又要出去玩?”
唐荼荼跟她并不熟,只是二月尾时,唐夫人把新宅一切事宜都收拾妥当了,请了左邻右舍的夫人来温居。徐夫人和她家姑娘都来添过礼,后来街门前碰上了,打过两回照面。
“去东市走走。”唐荼荼应一声,也没多话,站在路边等徐家马车行过。
她听到马车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娘,我也想跟唐姐姐出去玩……怎么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娘怎么就这也行那也让呢……”
唐荼荼笑了声。
马车行远,那夫人的回话就听不着了。
福丫安静跟了半晌,偷偷观察了二小姐好几回,自己憋不住:“小姐怎么从不坐马车呢?”
府里三驾马车,一辆老爷上下朝用,一辆少爷用,还有一辆随夫人用。都是自家人,也不用知会,什么时候要用,让门房去套车便是了。
二小姐出门却从来不坐,即便有时被夫人和三小姐拉着出去逛街,她也是黑着脸上车的,好似多不情愿。
唐荼荼:“我晕车。”
这一轱辘一晃荡的也能叫“车”?还以为坐进了洗衣机。
福丫噢一声,鉴于自己没坐过马车,对这句没能感同身受。
唐府位于安业坊,安业坊又是中城十二坊的东南角,出了巷子向东,再横穿过一座宣阳坊,京城最大的东市就在眼前了。
占了地界的方便,唐荼荼几乎每天都要去东市逛一逛,一来是对物价有数,二来,也是想多看看京城风貌。
东市地盘甚广,一天走不完,南商北贩皆在望,还有不少胡人租铺,大喇喇地让貌美胡姬站在街上揽客,鲜活又风情万种。
偶尔也能瞧见大胡子蓝眼睛的男人,长袍逶地,见人先合掌,分不清是哪国的传教士。
时下重文,书院和文社总是在四通八达的好地界,其次是粮油肉鱼铺子,街尾才是零碎杂货。
妓院最招人嫌,在东市的最尾头,从南到北沿河而下,河上飘着的画舫白天全拴在岸边,张灯结彩的,看不出多好看。唐荼荼没在夜里出来过,不知夜里灯亮起来,是怎样的风光。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木匠铺,跟师傅买了五根竹子和几块厚木板,装上车,让铺子里一位小工推着送回了府。进了府,又叫师傅把竹子卸在院门口,付了五文赏钱,交待福丫把人送走了。
唐珠珠昨晚缩在被子里哆嗦了一整晚,怕贼人还有同伙会来报复,一晚上没敢睡,天光见亮才合眼睛,眼下睡得正香。
她年纪尚幼,还在容易生病的年纪,去年一场倒春寒后连番生病,总断断续续发烧,瘦得不像样子。唐夫人怕她养不活,药膳养着,好吃的好玩的买着,天天哄着她吃,唐珠珠顺杆爬得快,歪缠着她娘说要断学一年,今秋才会再去上学。
伴她长大的两个丫鬟,连上唐荼荼半年前打发走的那个,总共三个小婢子,都将三小姐护得如眼珠子,唐珠珠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丫鬟喊她起。
于是唐荼荼的锯子声成了院里唯一的噪音。
“吱啦吱啦吱啦——”
“砰砰——锵锵锵——”
唐珠珠拿被子捂着耳朵,捂出了一身汗之后,再也忍不了了,踩了双帛面屐,一推门。
“唐荼荼!!你又做……”
四个小丫鬟围在院儿里看,那块平地上立起了四根高高的竹桩子来,上头两两交叉,下头深深扎在地里,与地面成一个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