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今天又打脸了+番外(170)
……
香炉软枕的马车内,阮棂久摊开宣纸,落笔写下一行字。
字如狗爬,不堪入目。
阮棂久:“……”
他团了纸,又取了一张重写。
这一回,总算能依稀辨识出个横折撇捺。
一字一字,默写的正是他在洞穴岩壁上背下的名字。
他在黑暗中的目力极佳,被藤萝遮挡的字迹逃不过他的眼睛。当时没能记全,后来跟十文重新进洞大致看了一遍,总算记了个七七八八。
但光是这几个名字,也足够他推断出池峰岚原本想找的所谓“信物”“纪念”究竟为何。
原来是他想多了,池峰岚要找回的东西与唐少棠毫无关系,而是与蓑衣翁性命攸关。
他要找的,是名册。
记载了遍布江湖山川大地五湖四海,无名无姓品貌不详的蓑衣翁的名册。
阮棂久下笔的手倏忽顿了顿,松了力道,笔杆直直下坠跌落在他脚边。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面色倦怠地靠在软塌上闭目调息。
世人皆传无寿阁中人,尤其是阁主与鬼煞皆百毒不侵。
事实并非如此。
只不过是寻常毒物与他们体内的蛊毒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毒性尚未来得及发作,就已被消融罢了。
但所谓的消融也有限度,积攒过了量,终会遭反噬。
何况他的身体到底是血肉之躯,并非铜墙铁骨,各种毒素在他体内翻江倒海互相争杀,他如何能无知无觉,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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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短是短了点。
第86章 路迢迢(6)
与鲜少离家的唐少棠不同,碧青是走南闯北的过来人。见识过朱楼碧瓦下的宾客满堂,也窥见过榱桷倾折处的苟延残喘。
见过世面,却没见过今天这般阵仗。
她仰首见马车四角坠挂着锦缎金铃,俯首又见铁制的轮轴,心中暗叹:丝绸铸铁贵如金,在此处用得毫不吝惜,所谓富可敌国,大抵也就这样了吧。
行路途中,更是有人快马加鞭送来周边酒楼的名产。数九寒冬的天气,仆役端进马车的八珍玉食尚散着腾腾热气。都不知得花去多少银子耗费多少人力,才能享得如此待遇。
然而,阮棂久破天荒的不吃也不喝,一挥手让人把食物一股脑儿全转送到了他身后的另一辆马车上。
十文别扭地使着筷子夹起粉白晶莹的蒸饺往嘴里送,吃完了一笼,才发现马车内的唐少棠别说动筷子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十文抬起筷子指着对方的鼻尖,催促道:“吃饭。”
唐少棠:“……”
十文:“吃饭!”
唐少棠根本不搭理人。
十文:“你不听话,我要去告状了。”
他像个被欺负的孩子,扬言要回去找家长告状。
唐少棠终于掀起眼皮,瞥了十文一眼,仍是无所畏惧。
十文:“我真去告状了!”
他言出必行,立刻甩了筷子跳下马车,也不好好走路,踏着别人的肩借力向前一跃,上下几个起落后,稳稳地停在阮棂久的马车前。
既不禀告也不求见,直接用头排开层层叠叠的厚重帷裳,向马车内的人抱怨:“他不吃饭!”
阮棂久好好端端的在调息打坐,就见一颗人头钻进了车厢,扯着嗓门高声嚷嚷,险些嚷得他岔气喷出一口老血。
阮棂久:“……”
这能怪谁呢?
是他安排的十文与唐少棠同乘一辆马车,是他命令十文盯着人吃饭,也是他嘱咐十文有事要立即禀告。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可不就是他自己么。
虽然心里婆妈,阮棂久面上可瞧不出一星半点的关切。他放下狠话:“传我话,他一餐不吃,他随行的婢女就一餐不得食;他一日不吃,就一日不得食。随他选吧。”
十文磕磕绊绊重复了好几遍方才记全了话,欢天喜地地回去传话。
……
阮棂久望着十文离去的方向径自等了半晌,见十文没回来打扰,就知道他的话效果显著,唐少棠一定肯吃饭了。
阮棂久卧靠在金丝软塌上,手里捧过个汤婆子取暖,虽然饿着肚子,但舒适温暖的环境仍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按理说习武之人,少吃一两顿、两三顿根本不碍事,即便是有伤在身,也不至于少了一顿饭人就不行了。比如他自己,此时就因为体内剧毒相争导致经脉紊乱,根本吃不得东西。
既然如此,何必劳师动众非让十文盯着唐少棠吃饭呢?
连阮棂久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略带倦意地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汤婆子,阖上眼试图继续调息,眉头却已经蹙成了一团。
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一桩琐碎的往事,如小荷尖尖的一角,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