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乾却不肯说,沉默地伸手搂住了凤灵钧的腰,两臂合紧,勒得凤灵钧喘不过气来,几乎要昏厥过去。凤灵钧费力地挣开他,笑道:“你武功学得不如意,力气却不小。”
楚乾知道他是个武林高手,听见这句更不高兴了,当即转过身去,与凤灵钧背靠背,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凤灵钧无奈,只得转过来哄他,黏糊糊地叫:“乾儿。”凤灵钧为撬开他的嘴,没话找话道,“方才喝酒时,你说院子外面那棵大树是你师父亲手种下的,当初他和一位女子在树下立了誓约,是什么誓约?”
“……”楚乾没闷住,老实地答,“他们约定,下辈子一定做夫妻,白头到老。”
“为何是下辈子?”
“因为那女子命不久矣,立誓的第二天她便去世了。”
“后来呢?”
“后来我师父便不问世事,守着她的坟墓,在这望春山里了却了余生。”
“……”
凤灵钧随口一问,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故事,忍不住感慨:“前辈竟是个痴情种。”
楚乾撇了撇嘴:“或许罢,我师父和你一样,满口胡编乱造,十句话里少说有七句是假的,我怎知他是不是编故事糊弄我?他还说山下那村里有个美艳的王寡妇,每次见了他,都对他暗送秋波——呸,老不正经的。”
凤灵钧:“……”
“我几时胡编乱造了?”凤灵钧不禁叫屈,“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哪句是肺腑之言?”楚乾的头偏过来,回眼瞪视他。
凤灵钧顿时往前一倾,手臂撑在楚乾身体两侧,将人翻过来压在身下,轻声道:“哪句都是,你说哪句不是?”
“……”
他一靠近,楚乾便脸热,何况是这么过分的姿势。楚乾仿佛结巴了,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凤灵钧得寸进尺,伸手勾住楚乾鬓角的头发,放在掌心里低头嗅了嗅。楚乾紧张地往后一偏,他便靠得更近,嘴唇擦过楚乾的脸,恍惚间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什么香?”凤灵钧疑惑,克制住自己吻上去亲自探寻的欲`望,只盯着楚乾看。
楚乾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哪、哪有什么香?你在胡说什么?”
“没有么?”凤灵钧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与楚乾对视了片刻,他看着楚乾这副纯情得堪比少女的模样,心里的负罪感再一次涌了上来。
凤灵钧奇了怪了,听楚乾的描述,他师父应该是一个十分有趣并不拘小节的人,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位徒弟来?又呆又正经,脸皮薄得像纸一样。
也许以前也曾活泼过?毕竟在山里独居这么久,平时找不到活人可以交谈,再活泼的人恐怕也会被闷得没话了。
那以后呢?楚乾就这样孤独地过一辈子,和他师父一样,永远留在望春山——直到死?
凤灵钧心下恻然。
他当然明白楚乾为什么不高兴,可那份责任并不容易承担,到了外面,回到师门,他们的关系便不再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无需多虑,两个人在一起开开玩笑,开心就好。
那时一切都会变得更加复杂。
凤灵钧犹豫了片刻,他心里再三斟酌,最终还是于心不忍。
他叫了声楚乾的名字:“乾儿,早上那会你说什么?不知道能去哪里,没有相熟的人……那你可愿意和我一起下山?”
楚乾闻言一愣,简直被他的直白砸懵了。
“你叫我和你一起下山?”
“嗯,你愿意么?”
“……”
凤灵钧难得正经了一回,眼神显得十分温柔。楚乾又红了脸,看他的表情,仿佛“愿意么”这个问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叫人不由得心慌紧张。
楚乾无意识地揪住了衣摆,喃喃道:“我从没去过外面,不知道山下是什么样子,我……我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凤灵钧对他温声一笑,“外面没那么可怕,不过是人多了些,热闹也多了些,还有许多有趣的玩物、吃食,和望春山没有的景色。”
“望春山没有的景色?”
凤灵钧点头:“这里不下雪罢?在我的家乡,那里一年四季风景不同,到了冬天,北风夹着大片的雪花,一夜之间吹白亭台楼阁,为整座城披上一层白茫茫的衣裳。第二天,如果天放了晴,就会有小儿在街边堆雪人、打雪仗……”
“不过都是旧事了,我幼时学习家传武功,稍大一些拜入云华门学剑,自那以后很少再回故乡。你若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
楚乾眼中露出向往之色。
凤灵钧捏了捏他的耳朵:“你想和我一起去么?”
“……”
楚乾很想,心里非常想,可他却有些害怕——那是他从没去过的地方,外面的任何地方,都是他没去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