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363)
李通判受罗月止启发,对活字的需求非常迫切,以官府的名义振臂一呼,竟从各家书坊招揽出了三百余名雕版匠人汇聚官衙。
这些匠人都是个中老手,灵悟力非凡,几乎是看一遍书便能弄懂其中关窍,活字的烤炉昼夜不息,匠造效率犹如旋风一般。
工坊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直叫屋檐外头的雨水都蒸成了腾腾热气。
罗月止瞠目结舌,这才对南方坊刻行业之发达有了直观的认识。
在汴京城中,雕版匠人乃是各家书坊最宝贵的“资源”。就说罗家,以何人厚为首那十来个技艺精湛的雕版匠人,都是罗月止真金白银、好声好气供在书坊里的。甚至有两位师傅从前乃是雕刻玉石的碾玉匠,看罗氏书坊的月钱丰厚,心动不已,是一拍大腿当即决定转行过来……
在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汴京书商看来,想在几天时间内召集这么多能工巧匠,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李禹卿见状颇为自豪,捻捻胡须:“按这样的速度,朝廷的第一本《苏州日报》应当就在眼前了。”
可谁知活字印刷术做得顺风顺水,却在其他的地方来了难处。
硬件设备都齐全了,苏州却没有足量的记者与编辑人才。
别问,问就是那个老毛病——读书人文绉绉惯了,不让用“之乎者也”便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自恃身份,拉不下脸面来写白话新闻。
要给他们做通思想工作,花费的时间无法估量。
李通判那边又着急要成效……
罗月止眨眨眼,不声不响之间想了个剑走偏锋的主意,盯上了苏州各大书院中十一二岁的“小学生”。
在官府与书院夫子的同意下,罗小官人网罗了一大批书院放课之后无事可做的小朋友,叫他们到街坊邻居身边听新闻、听故事,听完之后每天上交一份百余字的“日记”。
什么消息都行,越新鲜越好、越驳杂越佳。
倘若做得好,还能得一块木制的小胸牌,上头写着“苏州记者”四个字,戴在胸口又新鲜又好看。
这份作业比抄书要有趣多了,还能奉官府旨意,在街上成群结伴、撒欢乱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情!小朋友们都乐意报名。
但罗月止“雇佣童工”也是有门槛的,胆大心细、字迹清晰、行文简洁得体乃是硬性要求,这反倒激发了苏州童子们练字、练文章的兴致。一时之间,书院各处都可见童生在比较彼此字迹,探讨文章写法,皆以获得官府发放的记者胸针为荣。
这场面看得,叫学院夫子们心里酸溜溜的。
怎么他们苦口婆心讲了这么些年都没用,如今为了块不值钱的木牌子,这些兔狲反倒练字练起劲儿来了!他们酸是酸,却也没有出言阻拦。
一方面,这乃是官府授意的活动,谁也不敢明面上数落;另一方面,不论初心是为了什么,练字总比不练要强。
罗月止在苏州逗留这段时日,摇身一变成了个孩子王,记者小胸牌一颗一颗往外发,新闻稿件一沓一沓往回收。
李大通判心系社稷,不顾小家,到现在都还没成亲呢,自然也没有跟孩子相处的经验。他到罗月止下榻的馆驿去找他议事,硬是被一群只到他腰高的“小记者”吵得脑瓜子嗡嗡响,不出一盏茶功夫便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看他狼狈的身影,罗月止忍不住哈哈大笑。
张罗小童们供应白话文章,暂时解了记者与编辑不足的困境。
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若想持续经营,仍需培养一批专业新闻写手才行。
此非一日之功,就算是在汴京,罗月止也是循序渐进铺垫了小半年时间,又从国子监领了一批人才,才终于可以维持住《开封日报》稿件的正常运作。
李禹卿明白他的意思,便主动提议不要揠苗助长,为今后的长远发展留出喘息的空间来,如今的苏州报刊,三日出一刊即可。
他将此事上报于知州,知州亦有同感,并亲自为报刊命名,运笔题下七个大字:
《姑苏三日新闻报》。
报刊一经问世,首先举起双手支持,竟是那批撰稿小童的父母亲族。
那些文章虽短,放在偌大报纸上犹如豆腐块一般,但毕竟是自家孩子受到官府认可的标志,其中光耀颇为罕见,足以催使他们到处去宣扬。他们不仅自己支持自家小孩的文章,还自发推荐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来“欣赏”。
此中情形,正中罗月止下怀。
从广告理论的角度来看,熟人推荐的传播效果乃是上佳。
不出三期报刊的功夫,这本州官长亲自题字、内容详实、行文浅白的《姑苏三日新闻报》,便成了整个苏州炙手可热的话题新宠,大街小巷议论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