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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广告商(360)

作者:四月葫芦 阅读记录

罗月止特意在寒山寺休整了一宿再入州城,路过城外村落,一路所见的乡民虽同样是粗布缝衣,草藤织履,但人人穿戴齐整,面孔洁净,言笑宴宴,眉目间全无郁结之色。

这泽国风貌,同他在影视故事、旅游图赏中所见到的几乎别无二致,甚至更加鲜活美好。

“罗小官人有所不知,若再往前数八年,姑苏还不是如今模样。”

此时苏州城外下着小雨,寒山寺住持陪同罗月止坐与檐下观雨,双手合十,在茶烟雨雾中讲述道。

“姑苏外三面地势隆起,每逢此时节便有雨水成涝,久积不退,田多水患,民不得耕。直到八年前范公出任,断断续续做了两年知州,花大价钱招募游手,将茜泾、下张、七鸦、白茆、浒浦五河疏通,引太湖水东流入海,方才解姑苏之困。”

“这件事我听说过。”罗月止捧着茶盏,望向檐下水晶碎玉似的雨帘。

“范公勤于治水,二十年前便曾在楚州至通州一路修筑海堤,命名‘捍海堰’,其工事长达数百里,叫沿线生民得以返乡,安居乐业,时人感念其行,又称其为‘范公堤’。他八年前又在苏州治水,易其风貌,卓有成效。”

这都是他曾经听赵宗楠聊起的朝中旧事,如今恰逢时机,便说给了寒山寺的老和尚,权当闲聊。

罗月止继续道:“范公祖籍就在姑苏,按照我朝铨叙制度,他本该回避本籍,不能做家乡的父母官。这知苏州的差遣,还是朝中相公破格授予他的。”

更戏剧性的是,当年那位眼光卓著的相公,正是如今中书省中那位玩弄权术、到处给人使绊子的吕相。

庙堂之远,寻常人自然没得听闻。住持身边的小僧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连连赞叹:“既然如此,那这位吕相公实在是个慧眼如炬的好官!”

罗月止不知可否,低头喝了口热茶。

这位权相,当真是叫人说不出究竟是忠是奸。他既可以在朝中任人唯亲,打压异己,又会在危难之时突破常俗,选贤举能,挽救一州生民。

只能说他为官多年,侍奉两代君王,位极人臣,圣眷不息,当真是有原因的。

可这也正是罗月止心口堵得难受的原因之一。

如今的官家是极会用人的,放眼望去,本朝当真没有大奸之臣,只不过是立场不同,才导致相互攻歼,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乌糟糟一片。

可定睛一看,每个人身后都有赫赫政绩、累累治功,到头来茫然四顾,却不究竟该怪罪谁、打倒谁。

罗月止叹了口气。从前话本故事看多了,免不得想法片面了些。

现在方才想明白了。

政治之复杂,岂是杀一杀奸臣,清一清君侧便能拨云见日的?

“听说范公离任之后,还专门给中书上了份劄子,对吕相明说……”

罗月止半抬着头,像在回忆。他这自小得名的蔡州才子,将过目不忘的本事用在讲故事上,也当真是好使。

“他对吕相公明说,浙漕附近的州官与县令,皆要选择精心尽力的官吏,不能以寻常资格为标准授官,最怕他们到任之后阳奉阴违、贪图私利,不坚持治水,让水患重新成为朝廷之忧,且失东南之利。”

寒山寺小僧正是全神贯注,代入感极强地一个劲儿点头:“这是要的!这是要的!”

“我一路走过来,见农田碧绿如海,想必当时中书同意他的观点,派过来的官员确实继承了范公志向。”

罗月止笑问:“我明日便要进州城了。如今的知州与通判是什么样的人,住持可能同我说说?”

……

“我没工夫见什么京城来的进纳官。”

苏州通判李禹卿皱着眉头,把文书往桌案上一摔,语气生硬极了:“什么提举校勘,这差遣之前听都没听说过。近日多县上报雨水过多,溏沟淹塞,府中的吏员一个掰成两个使,公文都批不过来,谁有闲心陪他过家家!”

他挥手欲将主簿打发走:“你请他吃顿酒菜便得了,莫要来烦我!”

“那毕竟是官家金口玉言派来姑苏的提举官,只要一个主簿去招待不合礼制……”苏州主簿知道他最近脾气大,说话小心翼翼的,“那位提举还说呢,说自己有法子帮通判分忧。”

李禹卿眉毛拧成一坨:“他一个捐官人,既从未出任地方处理庶务,能有什么法子分忧?”

“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李通判将手中的笔搁下,脸色黑黑的,“他非要见我,那便见吧。”

罗月止在苏州赴的官宴,与寿州乃是天壤之别。

他进到窄窄的閣子里,但见桌案上最体面的菜,便是几条小小的、热油炸过的骨酥鱼,另有两碟绿叶菜,一盅豆腐鱼汤,还有一小碗蒸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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