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35)
如今这满苑书生见到了岑先生,正如同放假逛街的高中生,碰见了隔壁贵族学校里国家级的资深教师,有点怕、又颇为激动。
他们心里都暗自想着:若是能在岑先生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日后总能用得上!
或者索性再大胆些,倘若真得了岑先生青眼,他日金榜题名,没准求来一封荐举书,自此便能平步青云了呢!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罗月止是不怎么了解的,只是有王仲辅在旁边解释。罗月止点点头,低声问他:“那仲辅,你怎的不上前去奉承?”
“虽说有句话叫权贵请托,徒开利路,但总归是没什么意思的。”王仲辅负手而立,轻描淡写地回问:“你看我像是会做无趣之事的人吗?”
“还得是我仲辅。”罗月止点头,“凡事都只想着有趣,怪不得能和我这般游手好闲的浪荡子玩到一堆儿去。”
“你没事又揶揄我!”王仲辅控诉道:“上次甚么傲娇书生的事,你可还没同我说清楚呢……”
“啊呀钱叔父,走了走了!”罗月止装傻,反手扯住钱员外的袖子往前冲,“我们快去解救岑先生罢!再晚些,他怕不是要叫那群书生挤飞了。”
待挤到前排,罗月止才看到那站在人前的岑先生,倒是没被谁挤着,可拦在他面前的除了岑先生自己的家仆,竟还有总跟在赵宗楠身边的倪四。
罗月止眼神飘了一下。
其实方才他第一眼就瞅见了,长身玉立于岑先生身边的,正是罗月止这些天一直想着、又不敢想着的赵宗楠。
他今天还是沉静得像一弯月亮似的,眉目温纯,静静看着学生们兴高采烈上来同岑介打招呼,并不宣扬身份,也不斥责他们挡路喧哗。
对于一个宗室贵胄来说,都不止是难得,实在是脾气好得过分了。
钱员外作为仕农工商的尾巴,看到美髯青须、气质卓然的当朝大儒,就如同吊车尾学生撞见了教导主任,心有点虚,便叫罗月止去帮忙解围,等学生们散了,他再好好去拜见岑先生。
罗月止理解他的心思,便带了几位充当服务生的白席人开道,助自己挤进人群里去。
罗月止毫无惧意,端正地同岑介与赵宗楠见礼,大声道:“鄙民罗月止,拜见国子监直讲岑先生,拜见赵长佑赵大官人!”
那些赶着拜见岑介的学子听他这么说,终于注意到旁边一直不言不语的赵宗楠。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终于发现,原来他才是在场所有人中身份最尊贵的!
学生们不由齐齐闭上了嘴,如同一团团被主人家浇了满头水的鹌鹑,一个挨着一个,都不说话了。
其实真正有才学有傲气的人,都在后面静静等候着呢。
这些上来就满眼奉承的愣头青,不过是些胸无城府的庸才,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挑拣出几个人来杀一儆百,也是理所应当的。如今赵宗楠不追究,不过是他人好。
赵宗楠并不表态,把那些学子们晾在原地,只对罗月止温言笑道:“我当东京里怎么又出了桩新鲜事,原来也与罗郎君相关。”
“哦?”岑介摸摸须髯,眼神落在罗月止身上,他上下打量罗月止一番,评价道,“原来这就是赵大官人同我提过的那位想请你做序的小郎君。如此一表人才,眉清目秀,实是老朽意料之外啊……”
“岑先生谬赞,今日不知先生要来,待客不周,唯望先生海涵。”罗月止叫人过来,亲手取过松枝,双手奉与岑介与赵宗楠,“此乃今日活动之信物,可持于手中,亦可戴上衣襟,请二位贵人细看。”
“你这道具,倒是新鲜。”岑介取过松枝,在手上来回端详片刻,便把它别在了衣襟上,“老朽素不爱簪花戴色,但你这松枝却古拙苍劲,老朽今日破例啦,便戴上它一戴!”
罗月止听他这意思,的确是很满意,而且对自己的态度,比对那些学子们都热络和煦。
罗月止有自知之明,这亲近的态度,应当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讨喜。
他估摸着,岑先生是对那些青头秀才存了片提点告诫之心,便也无视了那群眼巴巴看着的学子,引二位贵客往里面走,将今日的主题、各种新鲜有趣的章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学子们睁着大眼看岑介抬脚走了,竟还有不长眼的想往上跟。
钱员外忍不住拦下了,还埋怨了他们几句:“无知小秀才!你们可知那赵长佑是何人?若冲撞了真正的贵戚,叫你们去开封府挨板子都不够,岑先生不理你们,是救你们呢,怎得还敢往上跟?”
那几个昏头的,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后知后觉躲了一难,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