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县(296)
说到底,还是纪炀一来,直接破坏这边平衡。
如果他再过分点,上面的,关外的,隔壁的,可都要出手了。
裴,刘,鲍三家想法不同。
各自都有应对的方法,但唯一相同的是,赶在夏收之前,把田租的事定下来,看看今年减免多少。
佃户们种田。
三成给官府,四成是田租,再有接近两成鼠耗,再加上还田租利息跟种子农具的利息。
往年到手不到一成。
等到来年再种田,说不定还要欠着债款,继续欠新一年的田租。
直到全家卖田卖粮卖儿卖女也还不上的时候,你这一家人,就成了农奴。
任打任骂,还要白白做劳工。
往年一直这样,今年有些不同。
今年人家佃户们有新出路了,一部分人去了官田当佃户,用农具免费,田租跟种子免利息。
再有一部分人修桥去了。
损失这两部分人,已经更让三家感到肉疼。
如果等牧场建起来,让他们去放牧种牧草,加上田地赎回。
那就不是肉疼的事。
为了挽留这些佃户,他们现在坐在一起,商议同一件事。
减租。
主动减租。
既是向知县“求饶”,也是让佃户们不要乱跑,好好种田。
反正给他们一点蝇头小利,就够他们吃喝的了。
但减多少?
这是个问题。
减少了,佃户们不满意。
减多了,他们肉疼。
那些银子拿惯了的,早认为这些银子就是他们的,让他们还回去,就以为是在割肉。
熟不知这些银子钱粮,是他们长长久久吸血而来。
裴家主是个爱财的,鲍家主是个爱粮的。
刘家主什么都爱,看他的大金牙就能明白。
这三人坐着,旁边裴县令,鲍主簿,刘县丞,也在。
放在之前,他们这群人在这,还用考虑这回事,那明摆着小衙门。
如今是不成了。
算下时间,这才过去多久?
裴县令并不开口,他这会手心都是汗。
方才从衙门出发的时候,纪知县喊着他说了几句话,问他对江南那边印象如何。
江南?
水墨迤逦之地,跟西北的孤烟雪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要说哪里好,分辨不出来。
可裴县令对江南的印象自然不错。
他自幼长在边关,自然对繁华之地有些向往。
等他说完,纪知县喃喃几句:“我有个好友说,那边有个知县年迈,突然离世,正要找个年轻有为的接任。”
“信件都写到我这了,看来确实很着急。”
纪炀说罢,让裴县令自己去忙。
可裴县令从县衙走到裴家。
忽然顿住脚步。
找个年轻有为的接任?
多少人不能接任?
为什么信件写到知县大人这,知县大人又是从不说废话的。
裴县令意识到什么。
心跳加速,充满不敢置信。
不说什么江南不江南,便是换个地方,也会让他心跳快速。
他在太新县当县令,说是县令,其实就给纪炀打杂,虽说这事他也办得开心。
但跟去另一个地方,真正当知县比,那有可比性吗?
政务这事,他已经很熟了。
虽说换个地方,换个做法,可裴县令已经有些信心。
最关键是,去了其他地方,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知县,而不是现在这种被推上来,名目跟由来都打个折扣的七品官。
换个地方,这些尴尬身份都会不见,那就是重新开始。
其实他一直在想,等纪炀真正掌握太新县,他这个尴尬的县令会怎么样。
现在纪炀给出答案。
跟着他,那就调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而不是现在朝不保夕。
不跟着他,下场如何?
裴县令不敢想象。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以至于他在三家谈话里显得很呆,让裴家主瞪了他好几眼。
刘金牙先说了自己的想法,上次裴家主喊过刘金牙之后,这个称呼已经伴随他很久了。
“利息减半,这总不错了吧?已经够好的了。”
“要知道灌江府其他地方,还在加利息呢。”
“也就我们这样惨,欠账还钱加利息,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刘县丞自然附和。
但说到最后,鲍家主动道:“官田那边,看样子应该是不要利息的,裴县令,你一直在府衙,有什么消息吗?”
刘县丞看过来,阴阳怪气嗤笑:“县令大人早就被笼络了吧。”
这话说中所有人想法,甚至裴家主都这么想。
所以目光都到了裴县令裴宸身上,压力来到他这边。
“我确实听了消息,他不止不要利息。”
“连田税都要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