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拍了拍安如意的肩膀,与她错身而过,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是轻飘飘的:“你的剑很漂亮,跟在徒水城中玄微上人的那次拔剑一样,好看。”
“咱们两个之间的孽缘本就该断了,从今往后,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望凝青说完了自己的警告,便与安如意背道而驰,朝着另一条小道走去。她方才说的那些,其实都是在暗示安如意,自己已经知道她的剑术来自玄微上人了。
如果不点明这一点,安如意恐怕还会以“有名无实”为由来安慰自己,然后继续肆无忌惮地表露自己对玄微上人的思慕。
但如今她名也占了、好处也拿了,爱慕师父的把柄却偏偏落在了自己宿敌的手上。就算望凝青什么都不做,惯来喜欢多想的安如意也会自己画地为牢。
望凝青自己是不在意师徒相恋的,但在这个世界,无论是红尘还是修真界,大部分人都难以接受这种有违伦常的思恋。
虽说有一部分是因为迂腐古板的规矩,但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这个深受儒教文化熏陶的时代,在世人的观念中,师长是等同于“父母”的存在。
不管是师长仰仗年龄之距占小辈的便宜,还是晚辈枉顾辈分之别爱上长辈,在大部分修士看来,这都是源于自身品行不端、有伤天和的荒谬之念。
望凝青利用了玄微上人对安如意的在乎,让他亲口承认了这个“名”;又用玄微上人给安如意挖了个坑,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实”。
安如意的确很骄傲,但她却还没骄傲到能够无视所有人的非议,或者说,她还远远没强大到能够抗击世俗的洪流,更没能跳出这个框架,超脱凌然于世。
再则,这几乎足以要命的把柄,还落在了安青瓷的手上。
一只绵羊拿到了刀,和一只狮子拿到的刀,其威慑力是完全不同的。
望凝青可以确定,往后很长的一段岁月,安如意恐怕都不敢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可真是……”望凝青抬手捂住了嘴唇,她抿直了唇角,眼眸却藏着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冰冷的笑,“这可真是——”
“令人心情愉快啊。”
……
“阿嚏!”
衍天归墟镜所在的彼世,狐迟阳化身而成的小金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吸着鼻子,用力地把自己娇小的身躯塞进白虎的皮毛里。
“我们还没到吗——?”正处于虚弱期的小金狐受不得寒,恨不得一脑袋扎进涂山哪怕到了冬天也依旧暖意融融的温泉池里,“还没到吗——?”
狐迟阳这一声怒喊,却是冷不丁地灌了一大口的冷风,冻得自己不住齿战,就连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发寒。
然而,一同登山的几人都懒得理他,只有修行普世之道的佛子不愿冷落每一个生灵,温和又敷衍地安慰道:“稍安勿躁,我们快到了。”
“到、到底是谁规定想上清寂山就必须不消耗任何灵力徒步登山的?”生性喜暖的小金狐根本受不得这个委屈,没有灵力庇护,清寂山上的寒风就跟刮骨刀般刺得狐生不如死,“等小爷我回去了,看小爷不把他拖出来打……”
“剑尊规定的。”冥鸢魔尊冷不丁地开口,从身体到精神都很支持狐迟阳勇敢地做自己,“你回头可以去清寂山上叩关。”
小金狐听见“剑尊”两字,先是一僵,随即很快便乖顺了下来,团成一团窝在虎背上,左顾右盼,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去舔那些虬结的长毛,只当自己是只无辜的小金狐:“老奶奶你在说什么,小爷我听不懂哦。我只是只五百岁的小狐狸罢了。”
冥鸢冷笑一声,不答。走在最前头的游云散仙却是抬起头来,闷声道:“到了。”
忘溯同样抬头,看着天边云蒸霞蔚,于青云之上投射而下的一线明光,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他的心中依旧对此感到惊艳以及赞叹。
“你确定是这里?”游云散仙看着寂寥无声的清寂山,回头向冥鸢确定道。
“没错。”冥鸢闭上眼睛,感受着灵蝶的去向,径自朝着前方虽然精致却也略显萧条的屋舍走去,“应当是在……这里。”
“吱嘎”一声,冥鸢推开了院门,一只紫蝶透过门缝,踉踉跄跄地朝她飞来,柔细的触须恰好落在了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轻颤。
狐迟阳跳到了游云散仙的肩膀上,扒拉着他的长发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头顶,借着游云散仙高挑的身量,探头朝着院内张望:“里面是什么?”
“嘘。”游云散仙竖起一指抵在唇边,众人也下意识地屏息凝视,听着院中含糊不清、似是争辩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