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殷泽柔和了神情,询问道,“要去街上逛逛吗?”
望凝青无可无不可,殷泽这么说了,她便也随他去了。
两人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看着人烟嘈杂的盛世之景,不知为何,殷泽鼓噪如蝉的内心反而在这样的喧嚣中平静了。
“抱歉。”殷泽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没有保护好你。”
殷泽心想,无论西平郡王世子的死与袅袅有没有关系,他没有保护好她,再次让她独自面对危机是不容否决的事情。
杀人是不对的,律法是不允许的,但一辈子恪守家国铁律的殷泽在推断出那个猜测时,想到的却是柳袅袅是否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身陷险境。
“……”望凝青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她似乎听懂了殷泽话语中的深意,“无妨,不是你的错。我可以保护自己。”
殷泽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看着街边小吃摊上热气腾腾的点心,问道:“吃糯米糕吗?”
望凝青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好,殷泽便牵着她的手走过去,跟小吃摊上的老婆婆买了一铲子糯米糕,用油纸包着,递给了望凝青一块。
刚出炉的糯米糕还冒着热气,中间夹了一层鲜花与莓果制成的果酱,软糯香甜,老少皆宜。
望凝青意外的还挺喜欢这样的点心,偶尔会萌生出些许莫名的怀念之情。
“小的时候,南方水患,难民蜂拥至此,我曾经跟母亲到城外施过粥。”殷泽咬了一口软糯的米糕,微微一笑,“虽然陛下为了京都安定,不允许难民入城,但是去派人在城外设了安置处,每天发放米粮,还有大夫在城外待命。因此,难民潮很快安定了下来,没有祸及京城。”
望凝青微微颔首,这是较为妥当的处理方法,不违背人道也不乱了法政,如果随意让难民入京,突然激增的人口会导致秩序混乱,而且难民很可能在灾区感染了疫病。但是全然不管也是不对的,很容易引起暴动,因此制造缓冲带进行隔离并发放米粮进行安抚,一定程度上就可以遏制流民带来的隐患。
“那时候我在想,幸好我生在太平盛世。”殷泽偏头看向望凝青,脸上漾开了温暖柔和的笑意,“也幸好齐国有一位仁慈的明君。”
啊。望凝青看着他,心想,的确,这是一件值得感慨的事。
“虽然对于家境殷实、出身世家的我们来说,说这些好像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殷泽抿了抿唇,“但后来,我上了战场,见到了夷族饿殍遍地、连小孩都骨瘦如柴的模样。那时候我意识到,人命微弱如烛火,哪怕一阵风一场雨都能轻易将它熄灭。厚重的史书承载的不仅是我们的骄傲与过去,还有一路挣扎过来的血与泪。”
殷泽这么说着,面上却没有多少难过的神情,只有清风一样温朗的平静。
“亭台楼阁也需要墙砖一点点垒砌,能够过上这样安定的生活是因为有人帮我们挡住了太多的风霜雨雪。”
“因此,我想,或许我没办法成为泽被天下的雨露,却能成为城墙上的一块砖石。哪怕能挡去一角的风雨,那也是好的。”
殷泽踟躇着,反复斟酌着将要出口的语句,最后却是无奈地将最后一块糯米糕放进了望凝青的掌心。
糯米糕热气尚存,馥郁着柔和甜蜜的香气。少女仰着脸,那双眼睛叆叇着烟云,却似乎比任何一片天空都要来得干净。
“所以——”殷泽像宽慰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般,小心翼翼地将手覆上她的发顶,“红尘或许不是很好,但也没有那么糟糕。”
“暂且驻足看看,可好?”
……
收到常客西平郡王世子不慎落水而死的消息,方知欢面上似有哀戚,只道是“故人长离令人伤感”,之后便以此为由闭门谢客,隔绝了外界的流言蜚语。
“没用的东西!”方知欢狠狠地将玉枕摔落在地,保养得如葱根美玉般洁白的十指狠狠地抠挖着床褥,以此宣泄自己的恼怒。
方知欢想不明白,自己用血与玉蝉子进行了交易,故意在西平郡王世子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不着痕迹地告诉了他柳袅袅出席晚宴的消息,甚至还忍着恶心贬低自己夸捧柳袅袅的容貌,结果西平郡王世子居然这么没用,生生跌进池塘变成了一坨烂肉,真是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不行,不行。”方知欢惶惑地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为了保持美丽,她只给玉蝉子提供了最小分量的血,但即便如此,这也让她容貌大为失色。
最近,京城开始流传各种针对她的风言风语,方知欢刻意把自己往凄美易碎的方向装扮,倒也引起不少王孙公子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