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望凝青甚至觉得自己前世或许也是一株花、一叶草、一棵树,不然没道理摸了摸种子, 就知道它是春小麦还是冬小麦, 要旱种还是浸种。
望凝青向来是不会辜负自己的天赋的, 既然上苍让她拥有这项才能,不将它发挥到极致岂非辜负了天意?
从幼时起望凝青就开始种各种东西, 一开始还有顾忌,附属风雅地种了一些花花草草,等柳夫人放松警惕后,她就开始捣鼓一些比较接地气的东西。
会发现嘉禾完全是一场意外, 望凝青只是外出时无意间发现了稻田里一簇结穗的稻谷,那家农户家中的男人被征兵了,家中只有年迈的公婆和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家里的田地是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帮着种的,不同的稻种混在一起, 东一块西一块的, 参差不齐。也不知道有什么机缘, 偏生长出了那早熟的稻子。
望凝青觉得那两孩子或许受天道所钟,便花重金买下了那簇稻穗,又提点了一下他们种地的技巧,那家农户现在被纳入了柳家,专门帮望凝青试种各种种子。
望凝青手中收藏的种子足足有十余种,但是其他种子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或是不适合京都的土地,给殷泽的是望凝青挑选出来的最好的良种。
殷泽对此自然是喜出望外,虽然望凝青说他们不一定种得出来,但事在人为,有希望总是好的。
殷泽如此坚持,望凝青也随他去,将详细记录了耕种要点的册子送给殷泽之后,望凝青就开始思考找点别的事情做了。
婚后的生活没有望凝青原本构想的难过,相反,少了总是动不动尖叫晕倒、这不行那不许的母亲,她的日子反而清净了许多。
第三天,殷泽备了厚礼陪望凝青归宁,马车刚到家门口,久等多时的下人立时就迎了上来,进了内堂,面色阴沉的柳家家主与柳家夫人都坐在堂上。
不仅柳父柳母都在,望凝青的两个兄长也在。
大兄柳咏青敛着袖子,沉着脸没有说话。二哥柳长风神色如常,手中却上下翻飞地玩着一柄小刀。
大堂内的气氛僵滞得有些可怕,殷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不给柳家一个说法是说不过去的。
望凝青看了殷泽一眼,殷泽也回望着她,在柳家家主发难之前很是温和地笑了笑:“袅袅第一次离开家里,一定很想念吧,要回闺房看看吗?”
殷泽先发制人、反客为主,柳父话语顿时一堵,原本紧绷的气势也不由得微弱了下来。他反应过来,虽然想要问责殷家,但一些太过苛责的话是不适合被柳袅袅这个受害人听见的。毕竟不管谁对谁错,柳袅袅都是受伤最深的那一个,而柳袅袅如果在场,顾及她的心情,一些刻薄难听的话也不好说出口。
……虽然知道女儿妹妹秉性的柳家人都知道她是绝对不会为此感到难过的,但是为了避免她拿这件事当出家的由头,果然还是支开她比较好吧。
柳家人面无表情地想着,柳长风也停下了把玩小刀的手,用眼神扒拉了自己的妹妹一下,试图让她意会。
干什么?望凝青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柳二性子乖戾,从小就是偷鸡摸狗无恶不作的小霸王,整个柳家上下只有柳三不怵他。
柳长风默默地与望凝青对视了数息,见她没服软的意思,只能妥协地移开了目光。柳老二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自己的妹妹没办法。
“……贤侄说得没错。”柳父叹了一口气,看向望凝青,力持威严地道,“袅袅去看看你弟弟吧,你出嫁后他一直都很想你。”
一个说话都含含糊糊、只会吃手指的小鬼头哪里会想一个性格冷硬、没给过他几次笑脸的姐姐?望凝青知道这只是托词,却也没怎么在意。
“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我种的花。”望凝青起身离座,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朝着自家二哥扫去冷冽的一眼,“二哥应该没有对我的花做什么吧?”
不是望凝青随口污蔑,而是柳二有前车之鉴,虽然是出于好心想给妹妹的花浇水,但结果就是险些泡烂一株紫二乔。
“……”柳长风是很想在妹夫面前保持沉默寡言极具威慑力的姿态的,但怎奈何妹妹拆台,只能没好气地道,“去去,不稀罕你的花。”
这话也是假的,事实上整个华京谁不馋柳家的花?柳家家主捧着女儿的盆栽去参加牡丹花会,都连续三年都被评为魁首了。
望凝青种了那么多花,其中最美丽的莫过于一朵几近纯黑的牡丹,墨中带青,水色风流,去年花会上被评为黑花之魁首。
这朵特殊的牡丹被望凝青取名为“幽微”,那似深似浅的墨色就好似不能说出口的心事,这个名字带来的意境之美在花会上击中了不少酸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