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种连皇族都能蔑视的骄傲,才让萧瑾坦然无畏地加入了谋反的计划。因为即便谋反不成,萧瑾也能全身而退。这种以天下为棋盘的从容时常让袁苍感慨,虽然袁家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但是比起萧家,果然还是远远不如。
“先不说这些了。”袁苍风尘仆仆,满脸沧桑,“有先生的消息了吗?以往每隔三个月先生就会派人来交接物资和军饷,但我已经有半年没见到那些个老奸巨猾总是在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的笑面虎了——啊,我没有嘲笑先生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先生这般品行高洁的人,下属也应该谦和有礼、君子温文,而不是摆出一副‘你这个赔钱货’的嘴脸不是吗?”
萧瑾拢着广袖,非常斯文地笑了笑,相当有君子风度地保持了沉默——良好的教养绝不允许他落井下石,哪怕这件事情真的很好笑。
“事实上,我顺着你所说的方向去调查了。”结束了友人之间的调侃,萧瑾终究还是切入了正题,“那些与你交接物资的商贾有不少都是近些年才崛起的流动商贩,他们时常往来于景国与波斯,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赚取差价,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得盆满钵满。之后他们就如同蚂蚁一样,在各地采买了米粮,聚沙成海一样地汇聚在边城的附近。”
萧瑾说到这里,袁苍便忍不住点头附和道:“不错,我一直觉得先生睿智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兵马出战,粮草先行。可先生居然想到让人采买了兵粮安插在各地,直接让人带银票给我们。等我们抵达了那个地方后再以购买的方式取得米粮,既不会影响大军的行进,也不必担心敌方抄了我们的粮草。这实在是……”
“这本身就代表着很多问题。”萧瑾摇头失笑,道,“贩卖粮草给叛军,这是杀头的罪名,没有哪一位商贾敢冒这样的风险的。”
“你是说……?”袁苍并不愚笨,很快就听懂了萧瑾的言下之意。
“那些游商一路畅通无阻,证明各地的官员一直在暗中给予帮助,因为上头有了表示,他们才有恃无恐。”萧瑾有备而来,念出几个华京朝臣都耳熟能详的姓名,“……这些人,你可认识?”
袁苍摇了摇头,神情很是茫然。
“我调查过,这些被贬谪的人都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过去。”萧瑾笑容不变,“他们都曾经是昏君赠予容华长公主的‘客卿’。”
袁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些笑不出来了。客卿——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入幕之宾吗?难道说暗中相助自己的人很可能跟楚兄的妻子有一腿?那、那先生呢?先生在这场博弈中又站在什么立场和地位之上呢?
“而更有意思的是——”萧瑾的笑容淡去了些许,眼里酝酿着格外复杂的思绪,“……容华公主是完璧之躯。”
袁苍:“……”
袁苍站在原地,神情渐渐惊恐。
泽光,咱们有一说一。
你……怎么知道楚兄的妻子是个完璧?
……
就在萧瑾与袁苍面面相觑之时,另一边厢,望凝青也隔着铁栏,与一名少年沉默对峙。
身为曾经权倾朝野的亡国公主,望凝青即便下了大牢也没有遭受多少苛待。相反,因为她与楚奕之有那么一段结发之缘,狱卒拿捏不好上头的想法,便将她安排进关押贵族女眷的牢房,言行举止也相当客气,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姿态。
望凝青在牢饭里住了几天,没觉得哪里不好,糠咽菜能吃,木板床能睡,泰然自若,不动如山。
直到这几天,望凝青发现自己的待遇越变越好,好到甚至不像一个囚犯。首先是换了一间舒适得堪比厢房的牢房,之后来了两名娇滴滴的侍女,将牢房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然后是每日送来的饭食,从清粥小菜换成了六层食盒,四菜一汤还有三四种糕点小吃。虽然比起容华长公主奢华的排场来说有些不值一提,但不管饭菜还是糕点都很合望凝青的胃口,显然幕后准备这些的人是用了心的。
就在望凝青暗自思忖买通狱卒的人究竟是杨知廉还是崔九之时,眼前这名少年出现了。
少年名叫楚恒之,楚家大房幺儿,行三,也是望凝青名义上的小叔子。
若仅仅只是这个身份,那还不值得望凝青另眼相看。真正让望凝青侧目的是楚恒之在命书上的命轨——别人不知道,可望凝青却是清楚,这位楚家三郎生来不凡,背生反骨。原书里,袁苍救下被发配边城的两位楚家郎君后,性格淳朴温和的二郎只想报答一二,没有野心的袁苍也只想为自家讨一个公道,可这位楚三郎却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