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929)
霍无恤做深沉状,仔细想了想,点头道:“不错。”
“臭屁。”谢涵笑卷掌中竹简打他,闹累了,歇下喘气,续道:“这次出使楚国的是大良造王免。我估计,王免会使手段笼络你。”
霍无恤一愣,茫然道:“笼络我?”
“连燕太子都想笼络你,如今你声势更盛,雍国却大败而归,怎会不想笼络你?他国或许怕你同在燕时一样卧底反叛,可雍国是你的母国,雍人是你的骨肉至亲,你必不会为我叛他们。”
谢涵说这些话时,盯紧了対方面庞、双眼,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细节。
却见対方“哈?”地一笑,“母国?骨肉至亲?我早已和他们恩断义绝了,无论是生恩、养恩都还清了。君侯,你不相信我?”
谢涵仍盯着他,“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易地而处,我亦茫然,自己尚且做不到事,我从不强求他人。”
“所以我不是君侯,君侯也不会是我。”霍无恤坦然回视,“君侯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我心里却永远只想一件事,旁的于我,都是过眼烟云。”
“也是——”谢涵淡淡笑了,“你、素来如此。”
敏锐地察觉到対方语气变得复杂难测,霍无恤转换表情,邪邪挑眉,“再说,我是他们想笼络就笼络的么?”,他拇指指了指自个儿,“我,温留卫官,领两万军,北境守将,领一万军,总领三万兵马,可是个大人物了。”
大人物和大人物的主君在深秋初冬的时节,终于来到楚都云门。楚地偏南,冬日却并不比东齐中梁暖和,反而寒意中裹挟着一阵阴湿,即便穿着厚厚的裘衣,那股湿冷也无孔不入。
满城缟素,和着朔风小雪,大街之上无人高声喧哗,酒楼舞坊皆已闭门谢客,无不昭示着这座都城正经历着一场悲痛。
然而与当初梁武王宾天不同,许是楚王去了已半月有余,四处都能影影绰绰听到些窃窃私语。士子学者们不敢高谈阔论,只在学宫、书馆处小声交谈,谢涵隐约听到些“帝星”、“现世”等词,微微皱起了眉头。
驿使馆业已到了,只谢涵一出马车,没来得及进去安顿,一辆楚王室敕造马车已停在了门前,“温留君日安,太子殿下已命奴婢在此等候三日有余了。殿下说翠羽殿一直给您留着,请温留君移驾瞧瞧。”
第391章
“温留君来了, 七堂哥。”云氏家宅中,一个云氏子弟抖了下嘴唇轻声道。在他身边的是闭目看书的另一个男子,别问为什么闭目看书, 问就是天人感应苦学大法。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温留君谁,与我何有哉 ?”某七堂哥神色缥缈, 声音悠远, 和着自楚王宾天后半月茹素而暴瘦的身材, 很有副羽化登仙的模样。
堂弟耐不住他那副造作模样, 忽然凑近,贴着対方耳朵,“谢涵回来啦!”
轰——一声惊雷, 七堂哥猛然睁开眼睛,“你说谁来了?”
“温留君, 齐前太子, 齐君第三子, 谢姓讳涵, 先王之甥……”
“打住打住打住。”七堂哥连忙起身,来回踱步,他头上插着的那根鹤羽也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一如他飘扬的内心,“我最近可有强抢民女,可有当街纵马, 可有打猎伤及花花草草, 可有看书乱涂乱画……”他絮絮叨叨、疯狂回想。
还是通知他的堂弟受不住这惊弓之鸟的模样,“今非昔比, 他为齐使,至多在云门待半月,还能像当年一样狗拿耗子?又能拿堂哥如何?且区区数百卫士,先王不在,强龙如何压地头蛇?”
“你是不是傻?”七堂哥恨铁不成钢,“先王不在,太子只会更纵着他!”末了反应回来,踹人一脚,“你说谁是耗子,谁是地头蛇?”
云氏是楚国五大家之一,这样的対话还发生在丰氏、夷氏、白氏、花氏等大大小小各家族。
这时的谢涵,刚随马车来到楚王宫,为示敬意,他早早下车,步行至灵堂。
楚王宾天已过半月余,各国使节却还陆陆续续地在路上,死尸等不了这么久,早已下葬,如今留在灵堂的是一副诸侯衣冠,楚子般一身孝衣立在一侧。
“母亲原叫我早日探望舅父,不想滕国一行耽误了月余,我总以为舅父还春秋鼎盛,还是那样笑声琅琅、呼喝如雷。”谢涵闭目跪了下来,潸然泪下,“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月余之延,却是永诀。舅父怎么如此狠心,不多等涵儿几日,以致天人永隔,泱泱长恨——”
楚室子女、文武百官分批哭灵,即便半个多月过去了,堂内依然哭号不绝,许是这氛围太过哀恸,谢涵以为自己早过了悲伤的时候,不想此时几乎不用酝酿,便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