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朝廷欲派军与西戎作战,不少人都猜测他会是主将,却不料最终钦点的是比他年轻了将近十岁的应钧。
此事令沈副将极为不平,一直与应钧的关系很不对付,可惜应钧却是天纵奇才,屡战屡胜,令他连说几句嘲讽言语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暗暗在心中记恨。
后来应钧兵败之后,沈副将倒是没有死在军中,但在大军折返京城的半路上,因为身染当地突然瘟疫,暴病而亡。
傅英就是选择了这么一个人,假托他的鬼魂还阳,而后又编造故事,让杜晓晨在装作被恶鬼附体时宣扬出去。
他说,当初应钧身死之后,这名沈副将坚称应翩翩的母亲是从西戎出来的逃奴,身份可疑,定是泄露军机之人,应钧被美色所迷,葬送全军,而应翩翩就是这对夫妻的罪证。
他们母子这时已经随着难民一同离开边关,更是贪生怕死,身份可疑,应该被追回来处决,祭奠军中牺牲将士的亡魂。
当时有不少人都失去了战友、亲人,群青激愤之下,纷纷赞成,是傅英急忙赶到,坚持与众人相抗,这才将他们母子保下,为他们争取了生机。
沈副将当时抗不过傅英,只得无奈放过了应翩翩母子,心中却连带着傅英一起给记恨上了,于是死后愤愤不平,化身厉鬼,想要回来夺取应翩翩的性命。
应翩翩听杜晓晨讲述之后,简直都不知道应该作何评价才是,他算是真服了傅英了。
见风使舵,见缝插针,脸皮厚如城墙,身边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能被他利用起来,当成自己的踏脚石。
若是傅寒青有他爹一半的能骗人,应翩翩恐怕到了现在也意识觉醒不过来,但很微妙的是,傅英似乎也并不想把他的儿子教成那样。
他起初明里暗里地推动傅寒青和应翩翩在一起,等到应翩翩当真喜欢上了傅寒青之后,傅英便不想再让他的儿子主动去讨好应翩翩了。
他冷眼看着两人逐渐不合,傅寒青百般冷淡,应翩翩又失魂落魄,只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稳住他们,不让两人分开。
后来应翩翩头脑清醒之后回头去想,只能说或许这样做,也是傅英“战胜”应钧的一种方式。
应翩翩刚开始跟傅家决裂的时候,傅英大概是一来不信他会真的离开傅寒青,二来也觉得以傅家如今的权势地位,自己早就不用像当年那般借着应钧的余荫过活了,就算是没了应翩翩,也没什么要紧。
但傅英一定没有想到,偏生就是这个曾经任由自己摆布的孩子,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击。而没有了“应钧好友”这层身份,他依旧什么也不是。
如果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会激愤不甘,索性鱼死网破地相斗到底,但傅英不会。不管心里有多少不满,他发现不对之后,立刻改变策略,现在只怕是又要重新回来示好,想要跟应翩翩重新维系关系了。
但应该也不可能仅此而已,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应翩翩心中念头几转,问杜晓晨:“你装神弄鬼的,演的倒是不错,傅英费了不少劲训练你们吧?”
杜晓晨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应公子,小人自幼同妹妹一起在一家戏班子里学过唱戏,这些变声演戏的本事都学过一些,甚至还会点武。宣平侯只是给我讲了要扮成个什么人,又找人盯着我练习了几日,便将我送到您面前来了。”
唱戏,又是唱戏!
应翩翩不说话,整个房中就没人敢吭声,安静愈发令杜晓晨和杜晓蝶兄妹忐忑不安。
过了片刻,杜晓蝶鼓起勇气,低声说道:“公子,您要是愿意留我和哥哥一命,我们站出来,帮您揭穿宣平侯所做的事情,您看……行吗?”
应翩翩正琢磨这其中的门道,听见杜晓蝶居然壮着胆子跟他讨价还价,不禁失笑,抬手点了点她:“你这丫头。”
应翩翩笑着说:“我若是不肯留你们的命,却又偏要你们帮我对付傅英,你们又当如何?”
他的语气亲昵中甚至带着点宠溺的意思,但杜晓蝶不禁哑然。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只怕就如同地面上最卑微的蝼蚁,无论是妄想获得垂青、算计还是交易,都是十分可笑的。
这种笃定的力量,甚至不是因为应翩翩的身份,而是完全来自于他本人的强大。
杜晓蝶心中生出无比的后悔之意,杜晓晨却已经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应翩翩面前,咬牙道:“公子,是家妹不懂事,请公子恕罪,先前是我们对不住您,恩将仇报。这一回,公子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