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番外(46)
许是方才和小弟饮风喝酒之故。
月明水清,风光太好,他总想着路濯。
蒙着眼的,散着发的,年轻却成熟的路濯。
他给他写了信,寄出了但大概还没有到。他是多么急切不稳重的长兄,揣着浓烈的渴望,怀里一层一层包裹那太过滚烫炙热的情感,不敢显露分毫,又不住为自己谋点私利。好一个堂皇的卑劣圣人。
他希望自己醉得厉害,好过沉默中疯狂的臆想。他搂着他的背,烈火红莲八热地狱,他们坐在灼焰上,路濯在他怀里被揉碎了,融化好一截肢体纠缠,扭曲着方才天空上绽放的混乱的所有颜色。
红色,褐色,披着发白色的路濯。
他的路濯。
第19章 踏跺十尺,白云无尽
赵应祾醒来的时候室内还掩着光,一副昏沉模样。
他一手撑着床沿坐起来。
大脑有股沉闷的钝感。追究起来该是昨晚饮了太多酒,不说和赵应禛在船上时,单是回到席间都不自觉倒了许多杯。
宫中宴会上的酒自然是人间一绝,便是酒不醉人,人亦自醉。
赵应禛昨夜同他一道回来,和往常一样宿在他的寝宫,两人喝了醒酒汤便洗漱休息了。
宴会过后总会留给人以巨大的失落感,离了那些灯火通明的亮处,转身似乎就要被黑暗吞没。
赵应祾不喜欢这种漫长磨人却无处发泄的孤寂,缠着赵应禛讲了好多话,直到熬不住了才挨着枕头睡过去。
然而此时另外半边床铺却不见赵应禛的身影。
赵应祾穿上木屐,披一件氅衣就往门外去。
他其实有些懊恼。在赵应禛身边时,自己总是会下意识地不去注意任何其他事物,陷入一种极端安全只在乎眼前人的状态。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任何戒备与警觉。这是习武之人的大忌。
肖杨正领了几个太监在清扫房屋,见赵应祾出来了便赶忙迎上去,“殿下。”
赵应祾点头,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庄王府或是北府军的人。他心里莫名一沉,“庄王呢?”
肖杨:“庄王殿下大概卯时便出皇子所了,离开时吩咐奴才告诉您,他有要事,得先行一步。”
大概是去找皇帝商议三公主和颜王子婚事一事。赵应祾松了口气。
“现在什么时辰。”如今天亮得越来越晚,人跟着时间一起变得混沌。
肖杨:“回殿下,已过辰时。”
九皇子殿下在心底冷冷自嘲。赵应祾啊赵应祾,以前到练早功的时间就会自然醒来,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如今竟睡得如此沉,哪有半点在江湖时的样子,便是在哥哥身边待两日就觉得安逸了。
“准备早膳,用完过后我去坤和宫等禛哥。”赵应祾回房洗漱,吩咐道。
肖杨应下,手脚麻利地去叫厨房收拾了。
坤和宫前站了两队的侍卫,面目严肃。太阳没有再升起,只有掺杂了灰云的白色悬浮在空中。
这感觉让赵应祾有些熟悉。他撑着拐杖走得慢,看陈同先跑上前去通报,又看他由远及近,面上焦急不掩色。
“殿下!”陈同跑的急,不住喘气,缓了两口才说:“殿下!庄王已经离开坤和宫半刻钟了!皇上也回寝休憩了。”
赵应祾站定,撑着拐杖镇定问:“他们有说三哥去哪了吗?”
他心下有一块巨大的空洞,从来就不稳当,霎时便可崩塌解离。他不安愈重,曾经折磨自己多年的场景又不断浮现在眼前。
陈同:“没有。庄王未曾告诉过他们。”
赵应祾:“现在去庄王府。”
肖杨让陈同去宫门取马车,又吩咐人去抬了轿辇来。
他看九皇子右手掐左手掌腹,修整干净的指甲也深陷,肉色都被翻白,直觉可怖。却也不敢伸手去阻拦他的动作,只在一旁低声劝慰。
“殿下莫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虽不知内情,却也能察觉此事必与庄王早晨的不告而别有关。
赵应祾却又陷入了一片混乱的荒芜里,痛感也唤不回神智。
他想起十年前也是这般。
他不过和往常一般醒来,却一直不见赵应禛回府。那时的九皇子是真的瘸腿,勿论是心里还是身上,动一下都觉得痛得不行。但他还是要赶着去宫中,一个人固执地拖着腿往前走,周围围了一圈不敢动他的三皇子府仆人。
他们拗不过他,只得备了马车和步辇送他进宫。
当他慌慌张张被人抬到太和殿时议事已经散了,门口的侍卫也说,“三皇子已经离开太和殿半刻钟了。”他们话里带着一丝敬畏,说他骑着战马往固舆去了,往战场去了。
可他都没有告诉他一声。一句道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