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番外(173)
众人应下,又把计划详细探讨一番不提。
正午时分,烈日高挂,春末夏初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一股一股地涌来。港口的渔夫吹响号角,停靠在岸边多日的船队准备启航。
甲板上的水手们正爬上桅杆,解开拴住船帆的绳子。巨大的,宛如鲲鹏长翼的白帆一下子从高空垂下,又被风撞击,鼓起一道圆润的弧度。
赵应祾以前没见过这些。他拉着赵应禛蹲在生了藓的货箱上,没想到离船桅过近,那风声灌入布帆的瞬间发出的声音如长翅在耳边呼啸,且倏忽间就近在咫尺,是真的把全神贯注的路少侠吓了一跳。
他差点没向后一仰倒在木箱之上。
赵应禛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眼底慢慢泛起笑意。
“兄长怎么还笑话我!”赵应祾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好笑,但抬眼与赵应禛对视的时候难免生出一点害臊。虚岁二十的路不问在此时终于想起维护自己的侠客颜面。
男人越发觉得他可爱,嘴角也弯一下,又用手握拳抵住。
“没有笑话。”
“想上去看看吗?”他方才就见左崬几人在栏杆那边朝他们招手。
很明显赵应禛是在转移话题,但路濯本来就是和他开玩笑,这下就像忘形大的孩童一般被远处吸引了注意,轻松跳到甲板上,理了理衣袖。
“能上去吗?”路濯仰头望向船杆顶端,最上面凝聚成一个点,飞鸟来来往往。
此时风吹船动,底下水浆划开道道涟漪,岸上看热闹的人们看了个精彩结尾,似乎在为这动起来的大船喝彩。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招着手。
“刚刚问过了,船员说只要我们上得去。”左无痕指了指那由数根宽木捆绑而成的桅杆。
这话听来像是挑衅。路濯挑了一下眉,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提起衣襟下袍,双脚直接踏上长杆,笑拈星汉踏云步没使几下就快跃到最高点了。
邹驹和甄枫惊呼一声,随即又放下心来。其他船员也看得乐呵。
左无痕倒是很捧场,抚掌叫好。不过他没路不问这么托大,还是慢慢顺着杆子爬上去。
路濯扶着阑干站在横木之上。
身后的海岸已经越走越远,远处是万顷无边,海水也逐渐变得清透起来。日晖洒落碧波,那种游离在蓝与绿之间明色缀满星辰般的光点,拖远了就变成泛色的光带。
看久了有些眩晕,温柔之风猎猎,最后也变为麻木的灼烧。
他没在这么高的地方待这么久过。
少年闭上眼,慢慢蹲坐在悬空的横木上。
赵应禛见他久久没有下来,抬首只能望见白帆与栏杆之间飘荡的衣袍,有些放心不下,便也飞身往上而去。
“劝规?”他同样扶着那根竖杆,站在横木的另一头。
路濯在日光的刺激下微微迷了眼,抬头看他,露出笑容,乌发飞扬。
“害怕吗?”赵应禛的声音在半空中显得更加低沉,掺杂了四周飞旋的海鸟鸣叫,更多是与风和悬日缠绵,灌注的情感太多,以至于不停地在青空中下沉。
“没有害怕。”他拉住赵应禛朝他伸出的手,借力站起来。
“在想什么呢?”
“在想……”他们隔着木桩手掌相抵,也是在拥抱。
路濯突然松开他的手指,撑着竖桩借力,一下子跃到赵应禛所在的一边。
男人稳住他的腰肢,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他又说,“在想第一次看见海。”
回孤多山,他的母亲大概没有见过大海,但和他用回孤语说过“海”。
赵应祾曾以为江河就是海。
大概没什么不同,人也望不到江与河的尽头。
但是到头来还是不同的。
大抵就是沧海一粟之感。
但很奇异,那并不是一种反观自己渺小的映射,他只是想说沧海之广阔。
它大概和赵应禛送给他的那块“山海”一样,温柔宽阔。
“真美啊。”他抱着赵应禛的腰,笑一下露出牙齿。
赵应禛低头看他的眼睛,水波温柔,太阳是最透彻的绿色琉璃。
他轻声说是啊。
路濯抱着他不肯撒手,叫兄长带自己使轻功。赵应禛也就应下。
往下跳的时候两人是一起的。
赵应禛一只手揽在对方腰间,另一只拉了原本绑船帆的粗绳,双腿偶尔踏在栏杆上借力,似乎一切都很轻巧,看得底下一众人目瞪口呆。
少年在飞荡至甲板前靠在男人肩头扬声叫了一声,像因为快乐而大笑。
他想如果他们在下坠的时候接吻,心就悬在半空。
要是流泪的话,泪水也会重回眼眶。
或者冲进对方的胸腔。
第77章 腻歪/“你曾出现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