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光静静看着碧云雁远去的背影。
他确实是要说到做到的。
若能够选择,谁又愿意做金笼中的囚鸟?
他还有偌大一个上清宗要保护,还有那些将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往事与故人,也需他亲自去找到答案。
许久,直到碧云雁消失在天际,他才收回目光。
便看见了旁侧发呆的聂晚晴。
他微微笑起来,提醒聂晚晴道:“走吧。”
聂晚晴回神看向他,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愣愣地冲他点了点头,就连脸上的眼泪都忘了擦。
沈摇光转过头去。
接着,便是迎面,他看见了神色阴沉的商骜,远远地赶来。
在他身侧,鬼兵浩浩荡荡,看上去如黑云压城,气势恢宏。
九天山下树木蓊郁,沈摇光此时又在聂晚晴的锢魂符的庇佑下,因此商骜看不见他,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他脸色难看极了,这副冷冽又紧张的神态,似是以为沈摇光已经逃走了。
但不知怎的,他身后翩飞的衣袍却有一种莫名狼狈的感觉,似是他脚步凌乱,暗自乱了阵脚。
——
在对上商骜目光的那一刻,沈摇光明显看出了他的惊愕。
却只一瞬,那怔愣便被仓皇地掩盖在了冰霜之下,继而一副兴师问罪的神色,气势汹汹而来。
沈摇光静静站在原地。
商骜在他面前,早就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有威慑力了。此番和池修年交谈过,他便更从商骜的这副模样中看出了几分故作强硬的幼稚。
他眼看着商骜在他面前站定,尚未开口,已然有一道威压精准地袭来。
沈摇光旁侧的聂晚晴泪眼朦胧地在那道威压下跪倒在地,呜咽着朝商骜叩下了头。
……竟一来便杀鸡儆猴。
“是我诓骗她带我来的这里。”沈摇光看向商骜,不等他开口,便率先说道。
这倒是将商骜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质问堵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再开口时,凶恶的语气已经失了一半底气。
“你以为你
逃离未遂,就能替她遮掩么?”他问。
沈摇光却道:“未遂?九君也看见了,我并未随同缥缈山庄一起离开。”
“你有这个胆子,恐怕池修年他不敢。”商骜恶狠狠地说道。
“他们敢不敢,九君想必是明白的。”沈摇光并没给他留面子,直言道。“他们为何今日才离开九天山,不必我多说了吧?”
沈摇光静静看着他。
片刻,商骜似是在他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也知道沈摇光说的定是实话了,却仍旧嘴硬道:“那便是你不想逃……”
他顿了顿,后半句话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
沈摇光没听清,却隐约辨别出了他的唇形——
“你怎么会不想逃。”
分明是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手握着天下人的生杀予夺,可如今这番模样,竟甚至显出了几分可怜来。
沈摇光看向他的目光都多出了几分无奈。
“我只是来送送池鱼。”他说。
“……就这么简单?”
沈摇光又没有说话。但即便只是沉默,商骜张了张口,也似是被他坦然的态度噎得有些说不出话了。
他看起来有点局促,眉心都皱紧了。
就在这时,沈摇光的身边发出了几声细微的呜咽。
“郎君救我……”
那是聂晚晴在商骜强大的威压下艰难发出的声音。
顿时,如同轰鸣奔涌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商骜的目光猛地落在她身上,面上的戾气也不加掩饰,神色骤然凶狠起来。
“怎么,你当我不会处置他,难道还不会处置你么?”
跪伏在地的聂晚晴发出了一声可怜的呜咽,不敢再言语了。
……他朝着聂晚晴发什么脾气。
沈摇光有些无奈,开口打断他:“聂姑娘心智不全,不必对她发动怒。”
见商骜一双凶巴巴的眼仍旧盯着聂晚晴不放,沈摇光接着道:“九君此时若是有空,不如随我走走?”
商骜看向他,凌厉的神色顿时被几分疑惑中和,显得愈发没有威慑力了。
“……什么?”他问。
沈摇光的确存了想与商骜谈谈的心思。知他向来嘴硬,是口是心非的惯犯,沈摇光特地将他叫走,就是为了避免有旁人在侧,又教他犯了死鸭子嘴硬的毛病。
“我许久未曾离开山顶,如今到了这里,不如多走几步,权当散心。”沈摇光说。“只是不知,九君是否愿意作陪?”
商骜片刻没有言语,接着,沈摇光听他小声嘀咕道。
“总叫什么九君,跟谁学的。”
……想必这便是答应了。
——
暂时的,被商骜的威压逼得动弹不得的聂晚晴暂时被解救了出来,漫山遍野的鬼兵也在商骜抬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