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刚说到一半,搜查沈摇光卧房的弟子们便浩浩荡荡地出来了。
“找到令牌了吗?”池堇年的神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那些弟子大多是缥缈山庄的人,奉命前来,却掘地三尺都什么都没找到。几个弟子的神色也不大自在,为首的那个摇了摇头之后,却又将功补过似的捧出了个东西。
“没找到孙师兄的令牌,但是却找到了这个,不知是何物,还请三公子一观。”
沈摇光的目光落在那东西上,眉心登时皱紧了。
那是那碎成两块的传国玉玺,他那日鬼使神差地带回来之后,曾对着这物发了好几日的呆。
沈摇光心中升起了几分不悦。
“此乃我的私人物品,想必与今日之事无关吧。”他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出言低声说道。
这物……是他身侧商骜留下的唯一的痕迹了。那玉玺之上,隐约还残存着商骜的血,已经随着当时的血契浸透到了玉中。
他正要一步上前拿走那块玉玺,却听得旁边的明灯大师惊呼一声。
“你的东西?这不就是当日那孽障呼喝群鬼所用的信物吗!”
听见这话,沈摇光审视的目光落在了明灯大师的脸上。
他怎么知道这个东西?那日商骜召唤群鬼,并没有拿出任何信物。这个玉玺,是在他确认那山头之上没有任何旁人之后,才逼迫商骜拿出来的。
可是,明灯大师却并不与他对视,一双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那玉玺。
这副神态,分明是说假话之后心虚的姿态。
沈摇光正要出言质问,却听见旁边的池堇年也道:“沈宿?这是怎么回事?商骜召唤群鬼所用的物品,怎会在你手里?”
——
沈摇光不敢置信地看向池堇年。
在此之前,他都认为,池堇年这样针对自己,全然是因着他兄长的死。他理解他们兄弟情深,因此从来也没有与他计较过这个,反而对他很是宽容。
但是,直到现在他睁着眼睛与明灯大师一起说瞎话,沈摇光才明明白白地意识到,这人是有问题的。
若只是质疑事实,那他的心思还没有这么明白。但若是无中生有……
沈摇光直直看向池堇年:“堇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池堇年却怒气冲天地反问:“沈宿,倒是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沈摇光看着他,半晌,怒极反笑。
“你们甚至连商骜如何召唤群鬼都没看见,倒是知道信物是什么了。”他说。“这样高深的修为,我倒是从没见识过。”
却见池堇年冷笑连连。
“我与明灯大师都亲眼瞧见的,你矢口否认,甚至毁坏物证,这无所谓。”他说。“不过,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沈宿,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还灵草,世上只有一株,就在你手里。”
——
这一刻,沈摇光看得明明白白。
什么隐门再度现世,什么三界祝礼上离奇死亡的弟子,什么令牌,什么剑穗,全部都只是由头罢了。
它们的作用,统统只有一个。
便是一步一步地将三界祝礼之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引到点青峰中,再告诉所有人,复活群鬼的还灵草,就在沈摇光的手上。
他们的目的,也正是将商骜手中的万千鬼修,栽赃在沈摇光的身上。
沈摇光静静看着面前的池堇年,生平第一次感到此人陌生。
他们认识了两百年,初见时都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年轻气盛,青涩稚嫩,也曾一同邀月对饮,抵足夜谈。
但此时,这人将剑锋指向他,要置他于死地。
但是巧的是,他这一剑指向的正是沈摇光的命门——用还灵草召出群鬼的是商骜,如今还灵草没了,群鬼没了,就连商骜都不知去向了。
只剩下了一个沈摇光。
众人怀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沈摇光的身上。
数百年前,玄清上神得到还灵草时,天下震惊,无人不知。此后,他将这还灵草当做保命之物赠送给了沈摇光,也是修真界中人尽皆知的。
他们都盯着沈摇光,等他拿出还灵草来自证清白,或者坐实了召唤鬼修的罪名。
旁侧,方守行也紧张地盯着沈摇光,急道:“摇光,你还在等什么,快把还灵草拿出来啊!”
沈摇光的目光扫过周围众人。
说来有趣,他们的神色都是紧张的,但沈摇光却总觉得,他们的紧张并不是担心他拿不出还灵草,而是怕他真的把还灵草拿出来。
沈摇光嘴角的弧度难免有些讥诮,此时竟一时间像个局外人,就这么看着他们演戏。
静默之后,有人率先开口道:“璇玑仙尊,您不会拿不出还灵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