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的商骜并没有迟疑,单手握着那壶酒, 甚至藏都没藏,便纵身而下,稳稳的落在了沈摇光面前。
沈摇光端站在那里。
按商骜素日里的作风,自然不必他多说,便会第一时间低头认错。他单手负在身后, 也等着商骜先开口。
但是, 今日的商骜, 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低下头去,恭敬地向他认错。
他竟抬起眼, 直勾勾地看向他, 一双眼睛里的情绪深得复杂。
沈摇光竟从中看出了几分他看不懂的欲念……竟像是在那心魔幻境中的商骜一般, 目光灼热得有些陌生。
一时间,沈摇光竟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
便见商骜直勾勾地盯着他,开口问道:“师尊,今日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那穿喉而过的烈酒使得他的嗓音比往日沙哑几分,在凉薄如水的夜色中,竟无法消散似的,停在了沈摇光的耳边。
“……他们?”许久,沈摇光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谁,说了什么?”
“您今日在绛雪峰照顾浅师叔。”商骜说。
沈摇光凝了凝眉,有些不解地答道:“此事你早就知道,她受伤很重,需要我在侧替她治疗。”
“他们说,还有其他原因。”商骜又说道。
他此时的语气有些固执,和他直勾勾的眼神一样,不加掩饰。对上他目光的沈摇光知道,除却那掩饰不住的复杂情感之外,那双眼睛再不剩旁的思绪,简直是将他全部的心事都倾囊相予了。
这人当真是喝多了,也不知道问这些话,究竟是要做什么。
沈摇光顿了顿,拒不承认自己在商骜眼神之下,心中莫名生出的慌乱,神色自若道:“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我再同你说。”
说完,他错开商骜的身形,想要绕过他,回到自己的房中去。
可是这逆徒,竟敢抬起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师尊有多倾慕浅师叔?我没看出来。”他低哑地说道。
沈摇光诧异地偏过头去看向他。
他颠三倒四的,又在说什么?
不过,不需要他问,商骜便接着说道:“师尊一定要结个道侣吗?难道随便是谁都可以?”
沈摇光这才隐约听明白,商骜固执地问的究竟是什么。
这些日自打赵元驹出关,他和浅霜之间的流言就没断过。
沈摇光年少时就是这样,只是那时他父亲治理宗门甚为严格,不许他们随意闲话罢了。赵元驹有这样的愿望,在宗门中本就是秘密,一些空穴来风的留言也算不得稀奇。
难道商骜是听了这些闲话,跑来质问自己?
可……沈摇光又不明白了。
只因为这个的话,他喝什么酒,又为什么用这样的神色看着自己?
心中的疑问一旦问出来,便隐隐会有答案浮现出来。
沈摇光心下一凛,难免地慌乱起来。
不至于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心神一乱,脑海中便难免空白。为了掩饰这样的混乱,他看向商骜的神色愈发严肃,急着脱困一般胡乱说道:“你若闲来无事,到了要管为师私事的地步,便将你的剑法再去练几遍。”
说完,他便又要离开。
可商骜却紧紧盯着他。
“师尊没有否认。”他目光滚烫。
“否认什么?”
“否认我说,你并不是倾慕浅师叔的。”商骜盯着他。“既如此,那我没说错。”
沈摇光面上的冰冷几乎维持不住了。
“让开。”他说。
商骜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不喜欢也可以结为道侣吗?”
“我说让你让开。”
“那师尊,既然是她,为何不能是我?”
月色皎皎,虽不够明亮,却也足以让沈摇光看清商骜此时的眼神。
滚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的希冀。
他像是个将筹码全都推到桌面上的赌徒,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他灼灼地盯着面前的沈摇光,那神色,像是并不想赢,而只是疯狂地,想将自己全部的赌注和身家,都赔给他。
事到如今,沈摇光不会再不明白商骜是什么意思了。
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落荒而逃。
——
池堇年很久没被沈摇光主动登门拜访过了,他长兄、也是缥缈山庄庄主的池莫年手下的弟子前来告知他的时候,池堇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宿?他来找我?”池堇年问道。“可有说是什么急事?来缥缈山庄,怕是来找庄主的吧?”
那弟子摇头道:“璇玑仙尊说了,是来寻你的。”
池堇年从没遇见过这样新鲜的事。
璇玑仙尊沈摇光,也是他的好友沈宿,虽说是多年好友,却也是个最冷淡疏离的性子,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那些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