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侠(204)
“萧庄主盯着我看做什么?”他问。
萧白舒下意识地回话:“看你的骨相。”
楚欲顿了顿, 深吸口气吐出来,后背就在他的面前绷紧又舒张:“看仔细了吗?”
“嗯?”萧白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老老实实直言:“没。”
楚欲:“骨相是要摸的, 看有什么用。”
萧白舒原本纯良的心思,突然就红了脸。
“你又不是没摸过, ”楚欲转过头看他,“还脸红什么?摸的时候没见你脸红。”
萧白舒垂下眼,直直看着手中欲打的绳结,面皮都快烧起来。
楚欲偏偏没饶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言说的。
“也对,萧庄主可急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初次开荤的小少爷,每次都恨不得把我身上的肉都咬下来才好。”
他大大方方撑着下颚:“床帐一拉,满脑子都是颠鸾倒凤那档子事儿,心思全在下-半-身去了,说不准还真没摸明白。”
“你不要胡说!”
萧白舒的脸皮到底还是没能练出来,终于出生挡了一句。
“我胡说什么了?”
楚欲坦坦荡荡:“哦,莫非每次要跟我春宵一度的不是萧庄主,是我记错了人?”
“那是哪家狂蜂浪蝶样的姑娘啊,啧!真够火辣的。”
一把火把萧白舒点着了,楚欲还受着伤,他左右不敢碰也不敢动,但楚欲这张嘴实在是太该好好教训了。
今日总事态频发,他也许久没听楚欲跟他调笑,想顶回去几句,都有些舍不得样的。
只能站在楚欲身后受着,那些话跟烙铁样的在烫他的心。
“萧庄主愈发乖顺贤惠了,”楚欲看他不做声,半真半假地称赞,“放在以前,得跳起来拿刀指着我。”
“我永远不会让我的刀指着你。”萧白舒这会儿突然应道。
楚欲清透的眼眸低垂下去,嘴角还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调侃:“你跟陈毅兄弟手足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眼睁睁看着我提剑去要他的命。”
“你不会。”萧白舒道:“你不会害我。”
楚欲反问:“为什么?我利用过你,接近你,全都是为了我自己的目的,为达目的,我可以用上一些手段,不足为奇。”
萧白舒固执般的重复:“没有为什么。你就是不会。因为你是楚欲。”
“因为我是楚欲,所以天下人都知道我会。”
“天下人是他们,”萧白舒扶住他的脸颊轻轻抬起来,“我是我。”
那双水润含情的眼眸对着他时,萧白舒突然有点愧疚,他没有楚欲那么坦荡。
他突然发现,他所喜爱的人,就像是一池干净的湖水,再多的脏污洒进去,最终都会沉浸湖底。
而那水面,无论到了何种境地,都始终是明亮清透的。
楚欲从来没说过一句苦,他的怨恨,痛苦,悲伤,似乎都跟脏污一起沉下去了,怎么也不会浮出来。
他就连神情,都没有过奔溃的时候,总是抬起头往前走。
一步一步,坚定无比。
萧白舒有时候会想,他的身体,他的心,是不是就像个无底洞一样。
那池净水,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
楚欲是怎么做到有花不完的精力,连睡觉都很少睡实在,随时睁开眼就是清醒,可以放佛无止尽地投入源源不断的心力去寻找药方,去想方设法得到。
也仅仅因为他身上携带了洗髓移骨散,就为他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去冒险。
而楚欲心里那个洞,从小到大,填进去了多少苦楚,随便拉一件出来,都能让他这样寻常长大的人难以想象,可楚欲自己就那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所有的一切也都被他一一消化。
自行打算,自行了解。
萧白舒从一开始的心疼,到后来,不知不觉间成了想要感同身受。
再到现在,想要去帮他疼,替他疼。
楚欲没说,但他就是知道,他是疼的,他该疼的。
楚欲不会开口,但他的心口会替他难受,压抑,为他去疼。
以至于在穆子杏死之后,楚欲能对自己袒露一点意料之外的遗憾,都打心底里高兴。
楚欲是飘的,那么透亮,总也抓不住,抱不紧,像阵风一样。
他有着极强的目的性,可他的似乎没有感情。
一个曾经也流连花丛的登徒浪子,自己居然会觉得楚欲没有感情。
或者说,他的感情,都太少了。
稀薄的一点点。又理所应当似的。
那些大喜大悲都在无声的岁月里,用在了别的地方,淌进那池深不见底的湖里。
只这一点点被他抓住了,他就觉得安心。
“我其实,也不是没撒过谎。”萧白舒看着他,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