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屏枫单手撑着膝盖,略带讥讽的笑容里是令人难以抵挡的侵略性,像是要撕开所有虚伪的面纱,直抵真相。
秦临的笑容很微妙地收起,“陆先生,物以稀为贵而已。这是您的第一幅标本临摹,对所有收藏家而言都意义非凡。”
陆屏枫缓慢地摇了摇头,“是你,喜欢看着美好事物被剥夺了精神的自由,躯壳被冰冷的钉子穿透了却无法挣扎的样子。这是被死亡定格的完美。而我的临摹,证明了这种完美可以被复制。”
秦临的指尖很轻微地勾了一下。
“陆先生,我只是一个收藏家的助理而已,我从来都左右不了自己的老板的决定。”
陆屏枫仍旧坐在原处,一成不变的姿态却让秦临有一种被逼着倒退出这个空间的压迫感。
这个男人就像一面优雅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为所动的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深处的阴影,如同死亡般如影随形。
而秦临一切的解释和说辞,在陆屏枫的面前都是徒劳。
“如果我的那位朋友一直不肯收下它,它就只有一个结局——被毁掉。只有他能拥有它,庄先生不能,你也不能。”
说完,陆屏枫缓慢地前倾,拿走了桌上的茶杯,走入画室。
秦临被镇压的神经终于复苏,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这时候何叔来到茶几前,把点心塔给收走了。
“咔——”
这一场戏结束,聂扬尘肩头很轻地一颤,终于从秦临这个角色中回过神来。
刚才顾萧惟的气场太有压迫感了,无论是眼神还是台词,都让聂扬尘产生一种自己的价值被全盘推翻,被对方从这个世界驱逐,丧失自我的感觉。
聂扬尘深吸一口气,看向顾萧惟的方向,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在这样的年纪释放出这样的气场?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是怎样做到能这么透彻地还原温煜驰这种复杂度超高的角色?
聂扬尘看向顾萧惟的方向,对方从容地走到了导演的身边,正在复盘刚才的表演。
盛云岚摸着下巴看着陆屏枫最后的镜头说:“气场太强烈了,留给其他演员发挥的空间不多。”
意思是顾萧惟把聂扬尘给镇住了,这样就显得聂扬尘的秦临气势太弱,两个角色之间的对弈感没有了。
“那我们从最后一句台词开始重新拍。”顾萧惟没有任何辩解。
盛云岚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不,这样也很好,对于陆屏枫来说,秦临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既然不是对手,那就索性把架子抬高一些,让观众去对比陆屏枫面对温煜驰和秦临的态度的不同。”
听到这里,聂扬尘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成了温煜驰的对照组了?”
“对照组也能从对比中好好学习。”顾萧惟淡声道。
聂扬尘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嘴角,总觉得刚才那出戏,顾萧惟对他的压制是有意为之。
啊哈……难不成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聂扬尘看向洛屿的方向,用口型问对方:“你跟他说什么了?”
洛屿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膀。
聂扬尘心想,草……顾萧惟一世英名竟然也会中洛屿挑拨离间的美人计?
不不不,要怪还是怪他自己,那天晚上干什么要去招惹洛屿。
每一场戏结束,顾萧惟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去导演那边查看刚才的拍戏效果,另一个就是回到洛屿身边。
此时的洛屿正和严钧有说有笑,手里还拿着一个纸杯,纸杯里盛着咖啡。
顾萧惟走了过去,就听见这两人在聊的主题竟然是他。
“我第一次见顾老师,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有名气,但是全身穿着的都是黑西装,一脸肃然,根本不像去参加人家的台庆,倒像是去……”严钧瞥见顾萧惟,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洛屿却一点都没意识到顾萧惟已经站在他身后了,补完了下一句,“像奔丧对不对?我有时候都觉得他结婚的时候也那个表情,他老丈人敢不敢把新娘的手交给他?”
“不然你把手交给我好了。”
洛屿回头瞥见对方,脸上立刻扬起笑容,话题转得比翻书还快,“顾老师,辛苦啦?来来来,这是我刚才为你抢来的咖啡。据说是生椰拿铁口味,你快润润嗓子,下场戏就到你和我啦!”
严钧顿了一下,洛屿的表情真就跟哄大明星的助理一样,那笑容那姿态,惟妙惟肖。
顾萧惟并没有接过纸杯,而是说:“你不喝吗?”
“这是为你抢的。”
“是太甜了你不喜欢吧?然后严钧的助理送来的,你又不好意思不要。”
洛屿心想刚才顾萧惟不是在导演那里吗?怎么能注意到他这边得动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