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卿凝视着莫不臣,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扰到此刻的美梦。莫不臣一言不发地听着,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他在桃卿心中的形象也近乎完美。
“九郎”真的有这么好?
莫不臣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繁密的情丝为他织就出了复杂的感情,当它们融于一体时,他已无从分辨。
像是高兴,又不太像是高兴。
“我好想念九郎,可是……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桃卿悲伤地望着莫不臣的眼睛,酒意重新涌了上来:“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你和他真的很像,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他又累又困地合上眼睛,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莫不臣看了看他,干脆将他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很好的人?好像不是的。
按照世人的眼光来看,他应当是个相当卑劣的人,不过他并不愧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大道,仅此而已。
莫不臣碰了碰桃卿的脸颊,抹去他脸上的泪珠,又低头轻吻他湿润的眼梢,化成雪白的幼兔趴在他怀中睡了。
……
转日清晨,桃卿睁开眼睛苏醒过来时,莫不臣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神色恍惚地坐起身来,打量着周遭的陈设,和之前没什么不同,是不是意味着「莫不臣」只是他的一场梦?
想到这里,他心口发闷,怏怏不乐地回到青鸾峰上继续处理合籍大典的事宜。
几天后,诸多庶务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桃卿心里一直惦念着精舍中的那一夜究竟是不是他的一场梦,便在傍晚来到精舍门前,屋中的灯又是亮着的。
这一回桃卿没有喝酒,意识很清醒,他的心跳不由加快了,推门而入,少年清隽的身影蓦然映入他的眼底。
他没有看错,这个少年人果然像极了九郎,他是九郎的转世吗?
桃卿站在门口发呆,莫不臣回头看了他一眼,挥动拂尘扫过床榻做着清扫:“怎么不进来?”
“嗯……嗯。”
桃卿怯怯地点头,走进来的脚步轻轻的,好似眼前的少年是一碰就破的泡影,令他不敢太过接近。
他小声唤着他的名字:“莫不臣?”
“嗯。”莫不臣应着,“又来看你的朋友?”
“对……”
桃卿没有说自己是来找他的:“你呢,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负责打扫这间屋子,所以每晚都在。”莫不臣说,“上次你睡着了,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他说得毫不客气,桃卿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该怎么赔偿你?”
“不必了。”莫不臣微微摇头,“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如今在哪里做事。”
原来他不认识他吗?也对,不然他对他也不会这种很随意的态度了。
桃卿想了想,对莫不臣说道:“我叫卿卿,在长庚殿做事,若是你想找我,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迎你去峰上。”
他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喜欢莫不臣对待他的态度,和九郎很像,他不希望莫不臣用这张脸对他流露出毕恭毕敬的表情。
“我知道了。”莫不臣微微颔首。
桃卿带着些许期盼地问:“莫郎君,我可不可以问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莫不臣稍顿,“你以为我多大?”
桃卿看看他的脸,盲猜了一个数字:“十五岁?”
莫不臣:“嗯,接近了。”只差了三千岁。
那就是十六岁了……果然和九郎坠入黑沼的时间对不上,那是在将近九年之前,莫不臣不可能是九郎的转世。
桃卿神色黯然,又愧疚于这个想法对莫不臣不够尊重,他不该在他的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这同样是对九郎的亵渎。
他低下脸避开与莫不臣对视,匆匆说道:“我该回长庚殿做事了,你也不要偷懒,小心被管事责罚。”
“请便。”莫不臣手持拂尘掸了掸床幔,好似浑不在意。
桃卿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明晚还会过来吗?”
“只要差事不被调走,我就会来。”莫不臣说。
桃卿点点头:“我以后再来找你玩。”他要嘱咐秋水殿的管事,千万不要调走莫不臣。
他没有将莫不臣当做九郎,可是看到与故人极为相似的眉眼,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高兴,几乎每晚都要下山看望莫不臣。
时间长了,他发现莫不臣竟然就住在九郎的精舍里,不由吃了一惊:“你怎么住在这里?”
莫不臣说:“与我同住一间房的奴仆不允许我回屋休息,我只好搬过来住。”
他们诚惶诚恐地奉他为神尊,不敢委屈他住在污浊之地,若是他有意,他们甚至会专门修出一座大殿供他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