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老太爷去了,老太太就是府里的老封君,说一不二,脾气拗起来,不认老太爷的话也是有的。
到那时,老太太与大姐姐,不论是谁争赢了,脸面上都不会太好看。
为了避免这样的坏事儿发生,宜臻极善解人意地就自己主动给老太太寻到了更好的台阶。
五姑娘住的竹篱居,是原先从二太太的院里扩出来的,阔朗宽敞,离上院正房极近,可属姑娘里头最好的一处院子。
宜臻如今能这样痛快地就让了出来,连老太太自己都觉着惊讶。
更痛快的是,五姑娘嘴上刚说了要迁居,第二天午前便收拾好箱笼搬到了新院子。
老太太特地遣了人来问,她只说,昨日便早派丫鬟婆子们来这处打扫干净了,寄春居虽许久未住人,屋舍倒也还齐整,只稍稍把外墙修缮修缮即可,费不了多大功夫,倒不如早些搬出来,双方都便宜。
戚夏云是个极会做人的表小姐,尽管长途跋涉晕了船还未缓过起来,却依然拖着病体亲自来道了谢,送了宜臻她自己亲手打的好几条络子,四只云锦香囊,并一盒香膏。
礼虽不重,却很贴心,绣活针脚细密,图样精致,看得出是用了心做的。那盒香膏,说是她家那边的偏方,夜里点燃了,对解暑安眠最有效用。
宜臻微微有些惊奇,因为那盒香膏,闻起来味道熟悉的很,她之前用了两三年。
都是卫珩寄给她的,只不过那时他只告诉她是防蚊虫的凉膏,让她熏在蚊帐上用。
且后来因为他又寻到更好的防蚊虫香,就再也没给她寄过这个了。
卫珩愿意主动给宜臻寄过来的东西,总是好用的,不论是新膏还是旧膏,都大大地救了夏日里极招蚊虫咬的祝五姑娘。
她当时还给大姐姐送了一点儿,结果连带着大姐夫的小舅娘都来问她这膏子是从哪儿寻来的,可还有多的,能不能帮她再买些。
宜臻去信给了卫珩,卫珩说香膏是他药园里制出来的,外头买不着,用料虽不昂贵,但极难量产,所以成品不多,她若用完了还可以再给她寄几盒来,别人要就真没有了。
如今戚夏云也拿出了这香,倒是让宜臻怔了一怔。
戚夏云继续道:“你别看这个香膏瞧上去拙实了些,其实好用的很。听说里头有一味药材,是从蒲甘运回来的,便是蒲甘也产的不多,所以我家里虽有香膏的方子,一年也就得那么一小点儿,姐姐你先用着,若使得好,我再托家里想法子送些来。”
宜臻很想说很不必的。
这香膏她早前每年夏天都能收到不少,后来卫珩又寄了新的来,她用了觉得更好,就把十几个木盒子都搬到了大姐姐那儿,让大姐姐走人情,至于她自己,颇有一副喜新厌旧瞧不上这些子俗物的豪爽架势。
大姐姐最爱戳着她的额头教训她:“”得亏了有卫珩这样的土财主给你东西败,不然我看啊,整个伯府都养不起你一只金鸡蛋。”
可是这些实情,宜臻要是真跟戚夏云说,那就成了极不给面子的炫耀和嘲讽,戚夏云脾气再好也要羞愤恼怒的,以后都不要再见面说话好了。
是以宜臻笑意盈盈地收了香膏,又让丫鬟去库房取了坛她去年刚用秘法酿造的梅子酒,算作回礼。
这礼也不重,但戚夏云收的很高兴,亲亲热热地与她又说了一番话,在日头完全落下前,总算是拖着病体离开了。
宜戚夏云是庆元府生人,卫珩长于越州,都在江南地界。
臻问了她许多关于江南的事儿。那边是如何的青石板桥,如何的烟雨蒙蒙,小姑娘好奇的很,也向往的很。
有时候听人说起,竟然还有几分类似于近乡情怯的畏缩。
许是因为在她内心的最底处,她一直都想着,自己以后是会嫁去江南的罢。
......
不过此刻也不知道了。
宜臻搬院子只用了半日,修缮院墙也只用了一日不到,只要老太太发了令,麻捣黄泥与砖瓦石灰一运来,伙计们三两下就修整好了。
连小厨房都早早放满了柴火。
到夜间时,原本还萧索破旧的寄春居,已经大变了样子,占地虽不太大,因为临着梅林,倒也颇有些雅致。
正头的堂屋自然是空着待客的,西厢一间作小厨房,一间作书房,一间还空置着,东厢房的三间屋子全都连通了,只用一架大屏风隔开了最里头的架子床,中间摆了张大桌案和美人榻,最北间的屋子则用来作了茶室,一床焦尾琴置在黄花梨琴架上,熏香燃燃,意境悠然。
此刻,东厢桌案上尚有摊开的游记古籍,几只笔洗一只盛着墨水,一只养了只红尾小鱼,尾巴一甩,在桌面上留下几滴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