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掀帘呵斥的貌美姑娘,就是府中的大姑娘,宜臻嫡亲的姐姐,祝宜宁。
祝宜宁原是过来探望母亲的。
祝二太太前些日子受了寒,又是发热耳鸣又是头晕鼻塞,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今早才刚刚好些,结果上午和丫鬟婆子准备腊八粥,约莫是受了冻,午觉醒后,又觉得昏昏沉沉,起不来身。
她过来时,亭钰已经蔫了吧唧地跪在蒲团上,说是方才趁夫子不备,偷偷溜了出去玩,都溜到角门处了,只差一点儿就要跑到大街上,可把人吓的不行。
好容易被捉了回来,又背不出昨日夫子给的功课,这才被母亲赶出来罚跪。
想必母亲也是知道,倘若父亲回来听见这么一桩子事,怕是会罚的更狠些,连板子都要用上了。
想到这儿,祝宜宁就不免叹息了一声。
她是父亲的第一个血脉,也是府上这一辈的嫡长女,长到八岁,父亲才陆陆续续开始有了其他孩子,所以自小过的顺遂,还有在父亲脖上骑大马,膝上挥笔墨的经历。
但宜臻和亭钰出生时,府里孩子就多了,父亲也变得越发肃正。
宜臻倒还好些,亭钰见到他,真真是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宜臻和亭钰是龙凤胎,当年刚出生,失踪了好几日的祖父恰好被人平平安安地送了回来,周岁时亭钰抓着一个官印,第二日祖父就升了官,圣上也随之赐下这座宅院。
人人都说这对龙凤胎是府里的吉兆。
可是对于母亲来说,却并不是这样的。
她生双胎时伤了身子,大夫诊脉说,日后怕是很难再有孕了。
而这对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龙凤胎,宜臻被祖父订给了一个七品小官的长子,亭钰成日里捉猫逗狗,心思散漫,书念的没有柳姨娘屋里的盛哥儿一半好。
因了这个缘故,父亲连柳姨娘的院子都多去了几分,保不齐哪天就又生下个庶子出来。
宜臻亭钰都还小,不懂得事。
但宜宁已经是个晓事的姑娘了,再过两年就要及笄,方才,母亲躺在床上看她绣花,看着看着,忽然就抹起泪来,道:“眼一眨你就长这么大了,只可惜我这身子一贯不好,也不知日后能不能看着你出嫁......”
“母亲!”
“宜宁,日后母亲要是真有个什么不好,弟弟妹妹你多看护着点。宜臻瞧着脾气大,实则胆子小的很,你要教着她硬气些,亭钰成日里爱往外跑,性子烈,罚了他他也不服气,你得时刻劝着他,要他多忍忍,千万别顶撞他父亲,我若是不在,府里也没有人能够护着他了......母亲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的就好。宜宁,你是个懂事的姑娘,心思细,做事也妥帖,倘若我真去了,弟弟妹妹交给你,我放心......”
祝宜宁眼眶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或许是不愿母亲像交代后事一般再说下去,她急忙站起身,抹抹眼眶:“亭钰怎么不背了,我去瞧瞧去。”
结果一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小弟和宜臻说要是叛军打进京都了怎么怎么着。
张牙舞爪的,声音大的整个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能听见。
她真是恨不得把这个莽撞小子拎起来抽上一顿,省的他祸害自己不够,还要把宜臻给带坏。
祝亭钰触到嫡姐微沉的面色,刚才还无法无天的气焰一下子灭下来,缩缩脖子开始继续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
学了也有小半月了,还是只记得这么几句,俗话说三岁看到老,科举这条路,怕是行不太通了。
祝宜宁叹口气:“行了,起来吧,左右你也背不出什么好听的,在帘外请个安就给我滚回去继续念,背不好不许你用饭......夕夕,母亲今个儿身子有些不好,也不敢多见你,怕过了病气给你,晚膳你去我屋里用。”
夕夕是宜臻的小名。
因她出生在七月初七,又在府上排行第七,所以就取了夕字做小名。
因了府上就她有小名,前两年,她还一直没太懂,不知道“宜臻”是自己,还是“夕夕”是自己。
这个小妹妹向来聪慧,什么词儿教了她一遍,她保准记的牢牢的,背书也背的又快又好,唯独在这些事情上,懵懵懂懂,脑子半天都转不过弯来。
此刻,小姑娘就迷惑地眨了眨眼睛,问:“母亲不是要见我吗?”
“谁跟你说......哎呀,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刚才宜臻一直把手背在身后,现下微微露出一点,就叫祝宜宁吓得不行,眉毛一拧,视线直接落在了旁边的橘堇身上。
橘堇扑通一声跪下来:“都是五姑娘......”